黎冬琳身体渐渐下滑,右肩倚靠着墙壁,就在地板上坐下。
她双肩抽搐,“我不知该怎么办,只要看见你,就想起dan……他才十六岁。”
崔然一颗心从高空跌入谷底,血r_ou_模糊。
他将双手收回,放入裤袋里,低下头俯视她。
黎冬琳埋下头,不看他的眼睛。
不知过去多久,崔然忽然笑起来,“你好像忘记,我当年才十二岁。”
黎冬琳垂首低声喃喃,好似念佛经,崔然蹲下身,企图听清,却发现她眼神呆滞,像是濒临崩溃。崔然当即心下一凛,忙伸手去触她的脸,被她一下躲开。
他一只手僵住。
黎冬琳扭头看她,泪中带出笑:“我曾经问过你,妈妈与爸爸的手只能牵一只,你会牵谁的。”
崔然凝神,想不起还有过这样一件事。
黎冬琳道:“你牵了崔仲敏的手。”
她低头,牵过崔然的右手,忽然笑出声,“因为他手中有你的玩具枪。”
崔然啼笑皆非。
黎冬琳笑道:“我如果带你走,谁给你富贵的生活?你会更加恨我。”
黎冬琳疯了。
崔然心中只剩这样一个认知。只有一个神经质的女人,才会用玩具考验一个年少不懂事的孩童。而当年的他完全不知,只用一把玩具枪,他的母亲就单方面为他的人生做出判决。
将手从黎冬琳手心里抽回,崔然兀自起身,打算转身离开,却见银光一闪,低头去看,就见黎冬琳一直藏于身侧的右手上握着这一只铮亮的蝴蝶刀,直接往胸口捅。亏得他眼疾手快,扑上去便把她右手制住,“你发什么疯!”
她张口尖叫,想要躲避,满口是danny的名,崔然怒火中烧,手上施力,她痛到惨叫,好似一把刀先c-h-a入他心里,他又连忙放松,这一疏忽,手上一滑,让她挣脱,她却还不自知,正胡乱挥动刀锋,崔然只觉腹部一痛,手倒及时重新捉住了她的手,但刀尖已经捅入,衬衣立即染红。
黎冬琳吓得松了手,嘴合上,又张开。
“别叫!”崔然抬手掩住她的嘴。
身后一阵脚步声,有人扶住他的肩,他扭头一瞥,见是顾菲,已经来不及惊诧或愤怒,只让她尽快送走顾母与顾越泽。顾菲倒比崔然还要镇定,被如此催促也并未慌张,反是牵过他的手令他稳住刀柄,将他挪到墙边,使得背部有墙壁倚靠。
崔然喘息粗重,额角全是汗。
顾菲低头查看,轻声道:“不深,崔先生忍一忍。”
黎冬琳像是方才回神,挪动几步,在崔然身边跪坐下,捧住他的脸,将他抱入自己怀中。
她的怀抱很暖,在他梦中出现十余年,却以这样的方式化为现实。
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崔然沉默片刻,催促顾菲尽快走。
又叮嘱:“不要向任何人讲,包括阿伦。”
顾菲眼底波动,崔然能看出,有短暂的质疑。
的确,以他和顾伦的关系,伤口这样一道疤,如何解释?
但到底没有多问,就急匆匆离开。
她大概经历的也不少,镇定到这个地步,让崔然松一口气。
推开黎冬琳的手,他摸出手机,给私人医院拨去电话,说明详情,言罢又看一眼几乎崩溃的黎冬琳,顿了顿,道:“再带一支镇定剂。”
房间内再度只剩母子二人,黎冬琳改为揽他的肩,企图将他整个拥入自己怀中,崔然忙扯住她的手,咬牙道:“别动我。”
黎冬琳捧着他的脸,泪水再度决堤,“我不想杀你,妈妈不想杀你。”
念念叨叨,像是激动后又受到惊吓,黎冬琳已经神志不清。
崔然腹部本就疼痛难捱,耳边又不得安宁,抽着气恳求她安静。黎冬琳依旧无法冷静,埋头边哭边吻他的额头。崔然无可奈何,放弃再开口。想要分散注意力,便想顾伦的事,想顾伦的告白,顾伦为他按脚,顾伦身体的温度,他们的小花园,他们的家。
他能想的一切与快乐有关的东西,居然都离不开这个人。
不过多时,顾菲又出现,说为顾母和顾越泽叫了车,崔然第一反应便是不妥,毕竟是老人与小孩,然而毕竟顾菲折返是为他,又只好闭嘴。老宅连急救箱也没有留下,顾菲无计可施,只能把崔然搀扶上床,一同等待。
崔然从她怀里离开,黎冬琳便缩于墙角不住啜泣。崔然怕她再出事,让顾菲到她身边,盯紧她一举一动。
医生带着助手抵达,首先便被崔然安排去给黎冬琳注s,he镇定剂,再让顾菲将人送到隔壁房间休息。伤口确实不深,没有伤及内脏,缝合还算及时,崔然松一口气,一边挂点滴一边给沈充打去电话,让请护工过来。沈充办事雷厉风行,不久,两位护工赶到,一位照看崔然,一位看守黎冬琳。
一切办妥,已经十点多钟,崔然才意识到顾菲一直没走。
“今天多得顾女士。”略有震撼。
他感谢,顾菲却十分尴尬。
崔然假装不知,不问她何时开始在门外,又听见多少,只再次叮嘱不要对外泄露。至于其他,他已经不在乎——在顾氏母女眼中本就是一副丑陋面孔,无所谓再添一桩难看事。
他微笑:“时间不早,让司机送你,还需要拜托替我向阿姨和阿泽致歉。”
顾菲轻轻揉搓指尖,笑道:“崔先生太过客气。”
房间灯火通亮,像沙滩上的日光,少了海风与墨镜,只剩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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