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唤道:“哟,安琪,你怎么不回去睡觉啊?”
唐安琪没理他。
他走到台阶前蹲下来,莫名其妙的伸手推搡对方:“安琪,你怎么啦?你不冷啊?”
此言一出,唐安琪抬起双手,却是解起了马褂纽扣。孙宝山眼看着他脱了马褂甩到地上,紧接着又摸上了长袍纽扣,便连忙伸手阻挡:“你干什么?要冻死啊?”
唐安琪用力蹬了他一脚,随即扯开长袍大襟向后脱下,把肩膀腰身全露了出来。腊月夜里,他上半身只剩一层贴身小褂,一瞬间就冻了个透心凉。孙宝山眼看着自己拦不住他,又是摸不清头脑,便连忙解了自己的军装上衣,要给他披到身上。哪知唐安琪摇头摆尾的一挣,不但推开了他的衣裳,并且又踹了他一脚。
孙宝山猝不及防的跌坐在地上,蹭了一屁股薄薄的雪:“你妈的——你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啦?你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去!”
唐安琪听到这里,低头用手背抹起了眼泪。
他不愿意,一直就不愿意,现在也还是不愿意,可是没办法,他拗不过虞师爷。晚上看到天津过来的盛国纲等人,他不禁就想起了戴黎民。虞师爷把婚礼办得这么大,戴黎民肯定知道了,那现在对方又会是什么心情?
他心里憋闷得很,人家有爹娘做主的青年都能逃婚,他这没爹没娘的反倒被人绑住了腿。眼泪滔滔的流下来,他想自己如果能够冻到生病,这几天应该就不必去入那个洞房了——其实这样也是不对,人家陈小姐又没有错。
虞师爷一片好心没有错,戴黎民满心情意也没有错,陈小姐嫁人更没有错,想来想去,唐安琪就觉得错全在自己身上,自己如果逃婚,就对不起虞师爷;如果入洞房,就对不起狸子;可是不入洞房呢,又对不起陈小姐。
唐安琪左右为难,委屈死了,扑扑簌簌的掉眼泪。孙宝山蹲起来,带着酒意疑惑问道:“人家都是姑娘出嫁才哭,你个娶媳妇的哭什么?”
他伸手去给唐安琪擦眼泪:“你别哭啦,要哭也先把衣服披上。”
他凑到唐安琪身边,张开双臂抱住了对方:“这是怎么了?你哭的是哪一出啊?”
唐安琪也不知道自己哭得这是哪一出。他晚上喝了不少烈酒,现在管不住自己的眼泪。
燕尔新婚
大雪夜里,唐安琪穿着单衣坐在冷台阶上,抱着膝盖低头不吭声,眼泪已经结成了睫毛上的冰珠子。孙宝山醉醺醺的蹲在一旁,也是傻了,想不起把人强行劝回屋里去,单是呆呆的搂着唐安琪,想要把自己的热量传递给对方。
如此直过了大半夜,孙宝山打了个雷一般的大喷嚏,这才把自己震醒过来。这回借着玻璃窗中射出的灯光一瞧,他就见唐安琪一动不动,竟像是个冻僵了的光景。
他骤然慌了,连忙轻声呼唤出声:“安琪,清醒清醒,千万别睡。”
然后不等唐安琪回答,他活动起冻到麻木的双手,搂抱着唐安琪想要起立。唐安琪浅浅的呼出一口气,哑着嗓子说道:“宝山,我好累。”
孙宝山自己也是冻得晕头转向,不过体格强壮,还能坚持。唐安琪那两条腿都被半退的长袍缠了住,牵牵绊绊的迈不开,他急了,弯腰扛起人就往房内走。
推门之后,扑面一阵暖风。房屋分为里外两间,电灯彻夜开着,陈小姐作为新娘,依旧直挺挺的坐在里间床上。外间站着两名陪嫁过来的丫头,脸上本来没有什么表情,眼看孙宝山扛着新郎走进来,这才一起瑟缩着向后退了两步。
孙宝山不是很懂礼数,眼看外间全是桌椅,没地方安置唐安琪,便一掀帘子向内走去。在陈小姐身边停住脚步,他把唐安琪放到床上躺下,然后低头说道:“那个……他喝醉了,给他灌点热水,睡一觉就能好。”
说完这话,他不大好意思的转身就走。陈小姐太漂亮了,搞得他很不自在。
陈小姐像木雕泥塑一般,纹丝不动的坐在床边。直到外间房门一响,孙宝山是彻底走了,她才缓缓扭动僵痛的脖子,把目光射向了床上的唐安琪。
看着看着,她忽然抿嘴浅浅一笑——真的,丈夫和照片一模一样。家里上下都说他漂亮,她在娘的房里偷着翻出照片看过一眼,当时心慌手抖,也没看清,笼统只记得他好看,可是没想到这么好看。
自从进了洞房之后就坐在床边,她作为新娘子,为了避免半途解手出丑,所以从昨晚到如今,一直水米不曾沾牙。此刻她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试着向前走了两步。腿上血脉通了,她要亲自给唐安琪倒杯热茶来喝。
可是唐安琪并没能喝上她的热茶,他无知无觉的仰卧在床上,已经睡了。
陈小姐一直在房内坐的宛如一尊观音像,不明白唐安琪为什么会在外面脱了一半的衣裳。让外面丫头进来给姑爷脱了皮鞋袍子,她关了电灯和房门,在一对明亮红烛的陪伴下上了大床。倚着床头坐在一边,她低下头,看画似的看唐安琪。
一夜倏忽过去,翌日清晨,唐安琪如愿以偿,果然病了。
不但病,而且病来如山倒,把他压在床上不能起身。陈小姐刚刚嫁来一夜,还未享受闺房之乐,夫婿便成了个半死的模样。当着虞师爷和虞太太的面,她手足无措,一张脸涨得通红。
虞太太想要安慰她两句,可对方是个大家小姐,她磕磕绊绊的心怯嘴笨,说不出动人的话来。虞师爷倒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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