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色餐馆,卖当地农家菜,也卖自酿的烧刀子。新坛开封,浓烈的酒香四散十里开外。
梁以庭嗜酒,却从未有闻到过这么纯粹原始的烈香。他踏进酒家,要了这样一碗酒。
盛酒的是普通陶瓷海碗,抿了一口,那烈香便如一位暴烈美人,在唇齿间引燃了一串旖旎的热火。
小山见他喝酒,犹豫地小声说道:“梁先生,你、你还没还俗呢,这算是犯戒了吧……?”
梁以庭当时顿了一顿,还是把酒喝了。喝完了这碗酒,他上了山,当天就还了俗。
山上有一颗巨大的菩提树,香客不多的日子里,慧明大师在树下扫落叶。
新芽吐蕊,旧叶脱落,落叶颇厚的一层,梁以庭拿了扫帚,临走前帮他一起扫了扫。
慧明大师知道他还俗了,问他:“你已经放下了吗?”
梁以庭身上落了一片叶子,拾了叶子在手指间转了转,他反问道:“把本来一直握在手里的东西,放进一个谁也到不了的地方封起来,慢慢的,也会积灰忘却,这算是放下吗?”
慧明大师笑了:“你这是着相了。”
“青青翠竹,悉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梁以庭指尖一动,菩提叶子随风飘远。
秋天,《鹿姜》的最后一场戏杀青。
那是夕阳下的山林,百花凋零,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悠悠飘落的红叶。
鹿姜额角支出两根树杈般的华丽犄角,他穿着烈烈红衣穿梭游走在荒山野岭间,像一个身着喜服流离失所的艳鬼。
他的容貌非常美,美得让人唏嘘绝望,如同沧桑瓦檐下、老竹青苔上浓艳凄冷的暮色,眉眼间尽是朝飞暮卷,漠漠韶光。
秋天过后是冬天,随后这一年就这么在令人不甚愉快的庸庸碌碌中过去了。
《鹿姜》的拍摄算是顺利,上映却遭遇了一些波折,不过似乎也不算什么大波折,只是拖了个把月。直到次年夏末,上映日期才板上钉钉地敲了下来。
在这将近一年的漫长等待中,高平孝将“喜怒无常”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大怒时,他对海又打又骂,状若神经,大喜时则又对着他甜言蜜语,亲亲抱抱,几乎带上了谄媚。
在这期间,海离家过数次,最长一次四个月。每一次离开,他都抱着一去不复返的勇气和决心,但每一次最终又都回了来。原因不外乎两种,一种是高平孝抓到了他,不得不回去,附带一顿暴打;另一种可算作是他自己无能犯贱,昏头昏脑去啃了一口回头草。
海离开最远的地方是出省,身上带了全部家底有近小十万,这笔钱来的令他措手不及,很是吃惊——当时高平孝喝了点酒,忽然就对他和蔼可亲了起来,说是自己有钱了,海功不可没,干爹给你钱啊。随后醉醺醺地拿了张银行卡,勾肩搭背搂着他去了银行取钱。
高平孝看似清醒,对着他一言一语的都是清清楚楚的好话,又确实是有些醉了,在柜台前唠唠叨叨说记不得密码。
周围没什么人,海就站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看他,看着他一边念叨一边按密码,在柜员不甚耐烦的提醒中取出了好几万块钱。
在那笔钱被尽数塞进他手中时,他的脑子久违地活络了,噼里啪啦火花四溅,短短的几个小时中,就下定了决心,并收拾出了一个小包袱,然后揣上此前高平孝帮他办的假证,趁当日天黑就上了路。
他想这次有钱,要走的远一点。飞机似乎较为复杂,他摸不着头脑,不会弄;火车高平孝领着他坐过一次,他有印象,所以就坐火车吧!
他火急火燎偷偷夜奔,周围环境全是陌生,像个七十年代刚进城的老农民,在窗口又傻又木问了很久才终于买下了一张出省的火车票。
两天之后,他背着背包,如同一只冬眠的鼹鼠出洞般走出了火车站,光天化日之下来到一个全新而陌生的世界。
小十万块钱,省着点花,安安分分租个房子过日子,就算没有工作坐吃山空,一两年还是能过的。
但他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非常善于伪装的大骗子。
就在安顿好住处一个多月后,他打算试着出去找点活计,而以他的背景与身份,工作不是很好找,然后他就遇到了这名骗子。
骗子开了家小公司,表示自己愿意招聘他为公司员工,每日的工作也非常简单,帮他打打字就可以。公司总共就他们二人,事后证明,公司也不过是个骗人的道具。
在这一场骗局中,骗子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与他套近乎,两人从同事关系飞速升温至朋友关系,甚至在骗去他全部财产之前还给他发了一笔好几千的工资。
海当时高兴地展望未来,有了工作,也有了一位热情的朋友,一切都是这么顺利,以后可以再找个愿意一起生活的伴儿,这就算是扎根了,有家了。
他的梦很久没有这么火热高兴过,但一盆冷水很快就兜头浇了下来,将这一簇新生的火苗生生浇熄了。
骗子在取得他信任之后,把他有限的底子摸得一干二净,以着一起喝一杯的名义来到他家,把人灌醉后便将那一大把现金全部偷走。
海是在两天之后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了。骗子不屑于摸他的口袋,他的口袋里还有二十块钱零碎,所以他只剩下了这么点钱。
攥着二十块钱六神无主地在家里打转,最后他忍无可忍嚎啕大哭了一场。
在有限的生命中,他从没有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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