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颔首笑了一笑:“这么多年费尽周折,妻儿都不敢养在身边,梁叔叔算是终于熬到头了。”
梁以庭若有所思地慢慢问道:“忠义堂以后算是‘名门正派’了?”
“都是正经生意了,往后你也不是什么少主,等过几年接任,你就是梁氏集团的董事长。”
钟摆敲过一下,余音里,梁以庭起身。
倒上了两杯酒,递给了柏舟一杯,垂眼看向他:“这么多年,柏家也是难得。”
…………
周五的社团活动结束,李文嘉背裹的一张琴慢慢从小礼堂走出。
学期临近末尾,社团的活动也渐渐开始收尾,比较密集的成果展示和交流活动也频繁起来,民乐社冷清,没有太多的活动,只在末尾时运气不错地请到了在本市较有声望的老先生来聊一聊琴,讲一讲课,琴弹得比较好的几位同学上台表演一番。
李文嘉前一天也邀过梁以庭“要不要来看一下,我有表演。”
“你弹什么曲子?”
“平沙落雁,我最喜欢平沙落雁,不过弹得还是不太熟。”
聊得似乎很热络的样子,但人却没有来。
不过也能够理解,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那种调子。即便七弦琴古典雅致,音色华美,然而与其他乐器相比较而言,节奏还是偏于迟缓滞涩,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尤其是他所钟爱的平沙落雁——乐曲中自己所感受到的暮色黄昏,宁静悠远,于他那样流于时尚和快节奏的少年人来讲,兴许节奏缓慢得能让他肠杆子都作痒,浑身不舒服。
而今背着琴出来,也没有美夏在一旁和他叽喳交流了。
李文嘉忆起往昔时光,忽而腾起一种难言的落寞与怅然。
很多东西,他是无能为力的,如果要失去,自己似乎也无法抓住。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浮出了这样的概念。
在校门口看见柏舟,穿着浅灰色毛衣,长身玉立,朝他走过来。
他是个天生的衣架子,个子高挑,肩膀比同龄人要略宽,极其的端正,挺拔得一身正气,学校制服穿着英气勃勃,休闲装倒是带有几分书卷气。
“梁以庭叫我带你回家。”
“他人呢?”
“他有事。”
“哦。”
“需要帮忙吗?”他冲着那裹着的,从模样看去颇为沉重的古琴。
“不用了,不重。”
天已黑下来了,车子停的地方不甚明亮,关上车门,傍晚路上的喧闹被隔绝在外。
李文嘉等待着他启动,而后报出自家住址,然而等待片刻,柏舟都没有动静。
“文嘉。”
被突然这样叫了一声,李文嘉也有些诧异:“嗯?”
“离开梁以庭吧。”
“……”
“我不知道你们还在一起,我以为半个月前你就已经和他断了。”
和柏舟并不相熟,忽然谈起这个,李文嘉有点不知所措,迷惘之中也抓不住重点:“……半个月前,我,美夏的事……我和他解释过了,他还因为这个生气吗?……我确实是急了,才没有顾上他……”
柏舟苦笑着打断他:“你想多了。”
“那么……”
“你和他不是一路人,你们性格不合。”
“……”
突兀的话语并没有让李文嘉感到生气。
因为柏舟所说的这番话,他茫茫然的好像也有所感悟,甚至是想到未来,作为同性的话,在一起的可能性更低。可现在,他和梁以庭在一起的感觉很好,他很喜欢,也舍不得。
手指慢慢地摩挲着衣摆上一枚扣子,仿佛是陷入两难:“可是……我喜欢的呀……”
“李文嘉。”柏舟的声音清晰有力地打破了他天人交战的思维,“你不应该跟着他……厮混。”
“你还小,那些事情不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能做的。”
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他内心深处最惶恐隐秘羞耻的所在,李文嘉一下子红了脸孔,默不作声地垂下了眼睛。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口气重了,柏舟许久没有说话。
车子启动,开了很长一段路,他直视着前方,忽又不温不火地开了口:“还记得那天放学,陆清予和你打架过后,你说过什么?”
“……”
“你说你不会喜欢他的。”
“……”
“文嘉,适可而止,过回原来的生活吧。梁以庭……玩一玩可以,陷进去了,你受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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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一段交往中,一直在努力着什么,到最后人散了,场也冷了,才终于明白柏舟所说的“你们性格不合”。
他内向而现实,既没有洒脱无谓的胆量,也没有幼稚梦幻的盲目冲动,遇到他之后,就一直努力着在与自己的本性做斗争,长久以来从未停止过纠结——
这是不对的,不可以,可……无法控制。
沉沦,清醒,再次沉沦,无限地循环着。
而这样的过程总无意识地展现在外。
偏偏,这样纠结的对象是梁以庭。
因为柏舟的一席话,再次处在“清醒”的阶段,不愿意见到梁以庭,更不想和他做那种事情,所有的邀约都想要拒绝。
放学之后来不及先走掉,就找借口要做值日,或者帮同学义务劳动来拖延时间。
那一日,初冬,哥特风格的校图书馆,夕阳悬在天边,剔透冷冽的光线以极低的角度穿透错落的窗帘,拖拽出长长的人影。
李文嘉归纳好最后一叠书,从小梯子上爬下,确认图书馆内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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