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接:“中途遭遇巨大寒流,情况非常不妙。舱里人人恐慌,只有我无动于衷,塞着耳机听歌,看女人哭,看男人对乘务员痛骂不止。那一次,我就发觉,其实我随时都可以死去,同崔仲敏一样,连一封遗书也不用留。”
“这一次也同样,其实感染与否对我而言无可厚非。”他低下头,把额头贴上冰冷的玻璃,“我只怕你死。”
顾伦一怔,像被铁索禁锢在原地,不得动弹。半晌,他抬手,将崔然从玻璃窗上拉回来,楼进怀里。崔然身体一僵,不多时,顺势埋入他怀中,蜷缩起来。
“你不该死,有千千万万人会为你难过。”
顾伦道:“没有人该死,谁讲你该死?”
崔然充耳不闻,自说自话,声音越来越轻,好像怕惊扰到他。
“假使害死你,我该千刀万剐。”
满室鸦雀无声。
时间像锯齿轮,从顾伦心口上一寸一寸碾过。他屏息许久,深吸一口气,把崔然搂紧,托着他的后脑勺,让他靠上自己的肩。
崔然温热的鼻息往他脖颈上流。
“我已经向你讲,萧亦渟讲没有人会爱我,你听不懂?你大概早也清楚,我就是对过去的生活感到疲倦,发现你对我百依百顺,便在你身边暂时觅一座世外桃源。我再去找你,全是利用,利用你自我安慰,遮盖我被萧亦渟揭的疤。还有没有人比你更傻?你现在应当嘲笑我,同外面那帮人一样,等着看我笑话……”
雨声越来越大,一窗之隔,窗外狂风暴雨。
黄至渝与崔然一同接受采访。
崔仲敏之前没有公开病情,一时横死,更加使人瞩目。崔然不是头一次碰见这样一团乱的大场面——第一次是崔仲敏与黎冬琳婚姻破裂,第二次是黎冬琳婚外情曝光,然而两次都有崔仲敏这堵墙立在他身前,崔董事只手遮天,只要他寸步不离家门,其余一律不必过问。这一次墙倒,狂风暴雨向他袭来,随时像要将他刮倒。
顾伦联络好心理医生,他却无论如何也不去。两人各退一步,顾伦不再盯他做心理疏导,而崔然留下临时更换的新号码,每晚向他发送一条短信。
顾伦也有如此强势之时,崔然想想都觉得好笑。
随后的日子,每天在公司开各项会议,做相关后续安排,又要为崔仲敏的葬礼做准备,忙到不可开交。
媒体声势浩大闹了整整一个礼拜,网络论坛竖起高楼,各路人士七嘴八舌,各执高见,对崔仲敏的是与非进行深层次剖析讨论,足以加工为学术论文,吵到激烈时,剑拔弩张,忽又有人出面,一句死者为大,就此封楼。于世人而言,不过是一场戏剧,无需门票,免费观看。崔仲敏一代佼佼者落得一个身患性病,孤家寡人自杀离世的下场,或许还沦为成人茶余饭后教育晚辈的反例,以此凸显平凡家庭的美满和睦。
新闻之所以为新闻,突出一个“新”字,哪怕是崔仲敏这样的人物,也不可能违背其规律。
时间推移,话题热度降低,崔然总算得空喘一口气。
葬礼开办,各界人士皆来悼念。
纪云清方才回内地,又赶回出席葬礼,与方沛一干人一同露面,送来帛金。一帮公子哥送上事发以来的第一句问候,多是套话,想必来之前才做过功课。除开凡艺自家艺人,葬礼上也有其他公司几位随高层出席的一线明星,包括随华世ceo同出席的顾伦——与崔然那一段,虽说在圈内不是秘密,但对外时,还是需要一个适当的出席理由,也好在顾伦足够大牌,不会引人深思。
顾伦同旁人一样与崔然握手,略一俯身,“崔先生,节哀。”
崔然欠身:“有心。”
魏展的手伸过来时,崔然有刹那的迟疑。两手相握,注意到那枚戒指不见了。
“节哀,然少。”
献上花与帛金,就到前排入座。崔然下意识用目光搜寻顾伦,见他与华世一干人坐在会场后排,目光相触,对他略一颔首。
陆建平到来,身后还有几位身着正装的马仔,浩浩荡荡,好不惹眼。
并未向崔然递手,只是对他微笑:“老崔还与我说好得闲喝茶下棋,就这样食言啰。”
崔然道:“向陆老板赔不是。”
陆建平轻笑一声,抬手在他肩上一拍,转而离开。
厉久荣紧随其后,他的出席可谓震撼全场。厉、崔二人多年你争我斗,业内人士都看在眼里,连崔仲敏的五十寿宴都没有露面,居然出席他的葬礼,实在不得不让人联想春风得意一类词汇,似是炫耀比老对头活得更长。
出人意料,厉董事礼数样样做足,司仪三次高喊鞠躬,厉久荣皆深深弯腰埋首,又与崔然握手,神色肃穆,没有半句闲话。
全程下来,会场鸦雀无声。
当夜,在家中天顶泳池中游泳,自黄昏游到天幕黑沉。到浴室里,打开凉水水阀,从头顶朝下浇泼,合上眼睛,不见天日的黑暗。
睡前才发现手机电池耗尽。接通电源,三通未接来电,皆来自顾伦。
一封未读短信,问他明天何时回老宅。
这才想起,昨晚随口向他提起对老宅的处理。佣人与管家都将遣散,明天他将回去一趟,部份家具也将处理,当然,崔仲敏的东西一律不动,老宅不会转让。
崔然发去一个时间点,不过几分钟,收到回信,简洁明了,一个“好”字。
崔然盯着字的一笔一划,心中五味杂陈。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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