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一根草,心想,娶个凡间的女子,那如何能白头到老?难道大哥疯了不成?
想多了无益,我又去找綮翊玩了。没有人知道我去哪儿了,也没有人知道我认识魔尊。这似乎是一个游戏,我们俩的游戏。
这次去比上回顺利多了,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进去了。一直走到他的内殿,却见綮翊正在午睡。
我蹑手蹑脚地趴在床边,仔细地瞅着他。沉睡的男子墨发披散,脸依旧冷峻,长睫如扇。
他跟玉生烟完全是不同的类型。
那个时候玉生烟曾问我,如果是他先遇着我,结果会如何?
我答道,感情里,从来没有谁先谁后。
这般老掉牙的借口,连我自己都不能说服。
那个时候,我真的像飞蛾扑火,毫不犹豫地扑上理想的火焰。即使这火焰不是为我而闪烁,即使这火焰终不属于我。
那个时候,大哥提着酒躺在长栏之上,眼里蓄满了莹白的月光。
我从未见他如此放荡。他呵一口气,带着令人作呕的酒香,嘴里的话也是语无伦次:
琰……遇着喜欢的人……赶紧爱……不然……就晚了……不要像我……像我……
那个时候,綮翊心里的人不是我,我一直以为是玉生烟。
那个时候,颛顼问我,你难道不怕天命吗?我折下一枝红梅,浅浅笑道,即便如此,我也要试一试!
那个时候,我还期盼着能见到第一场雪,可是等待我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我听说,一个喜好沉默的人,背后总有一段伤心事。那时除了我,大家都知道,綮翊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子,她是绮竹的姐姐汜雪,当时绮竹还年幼时,她简直是一个神话般的人物。但是汜雪负了他,跟凡人私奔了。自此,綮翊便变了。
曾经,他也给过我希望。那时我为他挡了一剑,他抱着我,第一次抱着我,那焦急的神情,那温暖的怀抱,我毕生难忘。
他握住我的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试图把我从沉睡中唤醒:琰儿……琰儿……等你醒了,我们一起去看雪……
“空寻洛水神,岂知人间地。移花空折木,未若柳絮天”这是我随意作的诗。
可是,我没能等到他来……
那日的雪,如鹅毛般覆盖了整个大地,把我千辛万苦寻来的曼珠沙华都要冻死。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当天命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在想,他原来也是有肉身的。
孤注一掷,结局永远是悲惨的。
我死了不要紧,只是连累了狐王一族,跟着我陪葬。我尊敬的哥哥,我最爱的妹妹,时不时揪我耳朵的管家,替我缝衣服的二嫂,偷偷送我野鸡暗恋我的表妹,跟我抢糖葫芦的小屁孩……
全都,因为我……我对不起狐王……
三界生灵,井水不犯河水,不能通婚。我明白这种做法,是为了血统的纯净。我只恨,仙跟魔,我却是仙。
那天綮翊没有来,后来我听说,是因为汜雪突然来找他了。
三界内能让玉帝的儿子为了她不要天下的,把绮竹的光芒完全覆盖住的,多少人做梦都难得见她一面的——汜雪,却偏偏爱上了一个凡人。
若是一个帝王之家,衣食锦绣的人也就罢了,就算是个穷书生也好呀!她偏偏爱上了一个家里连米都买不起的,无父无母的孤儿,而且这孤儿,还是一个傻子……
她求綮翊帮她,救救傻子。我不知道綮翊有没有帮她,但是结局是,傻子不幸摔下山崖死了,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天命也算仁慈,并没有重罚她,毕竟事情已经结束了,让她尝尝皮肉之苦便放她离开了。没有人知道她去哪儿了,她也便成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话柄。
好好一个公主不做,喜欢上了一个低贱的凡人,岂不是自食其果?
但是,她的命比我好得多。
傻子至少临死前都是爱她的,而我爱的人,在意的却从来不是我……
世人都晓得狐狸狡猾,狼忠贞,却不知狐也是极重情义的,一旦认定了伴侣,便是一生一世也不会放手。
我从没见过母亲,听别人说她是极其温柔的。母亲死后,父亲也没有续弦。狐族的长老都劝他,可他就是不听,直到有一天他从外面领回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狐狸,长老们才闭上唠叨的嘴。没有人知道这只小狐狸是谁生的,她却成了我的妹妹。
我从没唤过他父王,可是他在命数已尽之时,他望着我的那双眼早已坚冰化去,一缕暖阳在他眼中化开,和煦如春。所有人都知道狐王是回光返照了,却没有人看到他眼角悄然滑下的泪珠。
他嘴唇微张,颤动着:“兮儿……兮……儿……”
此刻我才知道,抛去他不称职的父亲身份,他只是个深爱妻子的丈夫而已。
世上都晓得得一人心,白头不离,却总是不满足,总想得到更多。这种贪婪,在狐面前轰然粉碎。
可惜的是我没有狐王的外貌,也没有狐王的法力,单单是有了一颗像他一样的心,痴情的心。
我不知道綮翊是怎么看我的,我只知道,我喜欢他。一个男人喜欢另一个男人,多么可笑的事!以前在听二哥说凡间的贵族爱拿小厮泻火时我还一脸鄙夷,此刻,却轮到我了。
这种事,说出去便是笑柄。一人一口唾沫,能把大活人淹死。
那时的疯狂,只有自己看得见。
他说绝情花很美,我便去忘川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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