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动作麻利的宫人为皇上摆上碗筷,已经有人去御膳房吩咐加菜了。霍峰拿起筷子,夹了一道菜,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了一番,他略微蹙眉:“有点辣,朕记得你不吃辣。”
伊重人的眼里滑过一抹怔愣,接著,
他就听霍峰道:“来人啊。去御膳房,告诉他们,凝神宫的菜要多几道不辣的。”
“皇上,”伊重人出声,
“草民能吃一点辣的。”最主要的是三个孩子喜欢吃辣。还有,这人,如何知道他不吃辣?
霍峰把三盘没有辣椒的菜换到伊重人的跟前,说:“朕问过老丞相,他说你不能吃辣,回京的路上我也没见你吃过辣。孩子们爱吃什麽,你让御膳房给他们做,
你自己爱吃什麽,
也别忘了说。朕把你接回来不是让你受委屈的。”
伊重人抿紧嘴,心窝一阵异样,他盯著霍峰,想看透那双眼里的深意。霍峰没事人似的夹了几道辣菜,感慨道:“这几年,朕倒是变得能吃辣了。”说著,
霍峰另一手捏捏包子和豆子的鼻子,
“看著父皇作甚?快吃饭。不好好吃饭,父皇会罚。”
包子马上往嘴里塞了一勺饭,然後问出他一直很不解的一件事:“父王,你怎麽又变成父皇了?”
豆子在一旁点头。爹爹的称呼变来变去,孩子会糊涂的。伊重人的嘴角多了抹隐忍的笑意,霍峰哈哈大笑,
道:“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
爹爹也是这麽说的。两个孩子不纠结这个问题了,大口吃饭。不好好吃饭,爹爹也会罚的。霍云开的眼里是喜悦,父皇和义父相处的愉快,
他自然最高兴。
霍峰一边吃,一边询问长子这几日可还适应,
霍云开一一回答。伊重人不作声,
沉默地吃著霍峰换到他面前的三盘菜。过了会儿,御膳房新做的几道菜送过来了,清一色的无辣。霍峰的胃口看上去不错,
连吃了三碗饭。
饭後,
霍峰让霍云开带包子和豆子去消食,他则让伊重人和他进屋,明显的有话要对他说。进了屋,关了门,伊重人给两人泡了茶。屋内的气氛有些安宁,霍峰喝了一杯茶,放下茶盅看向伊重人,伊重人抬眼。
“重人。”
伊重人的心漏跳了一拍,霍峰的眼神过於灼热了。
“来帮朕吧。”
伊重人等著他继续说。
霍峰道:“天下初定,秩序混乱,
不管是宫外还是宫中,都还说不得太平。重人,朕这麽说,绝无轻视你之意。朕深受乱党所害,
对乱党深恶痛绝。但你也知道,宫里的这些人如果管不好,很容易就变成乱党。而朕,
身在宫廷,
许多事难免要用到他们,朕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替朕管著他们。”
伊重人的脸色冷了下来,眼里闪过讥嘲。何须说得如此委婉,就是想他重操旧业,做太监罢了。霍峰一看就知这人误会了,
他伸手去抓伊重人的手,被对方避开。
伊重人冷冷地说:“皇上抬举草民了。草民是沪安卫出身,那可是十足十的乱党,皇上就不怕惹人诟病?”
霍峰站起来走到伊重人的面前,两手放在他的椅子扶手上,凑近。伊重人退无可退,
眼神更加冰冷。霍峰弯腰,
和伊重人面对面,忍著某种**和怒火说:“朕还没有把话说完,你就定了朕的罪。你是不是还在怪朕以前辱你之事?那是朕的不对,朕和你赔不是。”
伊重人为霍峰的低声下气而不可控制的怔愣,这是他再次遇到霍峰之後常常会有的一种错愕。两人的呼吸随著霍峰的凑近几乎混合在了一起,
伊重人侧头,避开霍峰喷出的灼热。但很快,
他的心又恢复了冰冷。那个身份,是他深恶痛绝极力想要忘掉的,而这个人,又在他面前提醒了他不堪。
“重人,”霍峰握住了伊重人的手,伊重人好似被烫到了一样用力去抽,却没抽出来。“能听我好好说吗?”
是我,而非朕,伊重人扭头,
眼里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过了会儿,他开口:“皇上请讲。”
来日方长。霍峰松开伊重人一直想要抽出的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道:“宫里的那些内侍,哪怕是卢涛,
朕都无法完全相信。特别是那些在朕身边伺候的人,看到他们,
朕就会想到张忠那些人。最主要的是,前朝歪风不是那麽快能消除的,宫里头也难保有恶党馀孽,朕怕暗箭难防,万一伤了包子和豆子……”
伊重人的眼里闪过冷凝,
沉思了一会儿,他看向霍峰:“皇上想要草民如何做?”这人说的没错,南楚国可是有百年宦官专权之风,新朝初定,难保不会冒出什麽阿猫阿狗的祸患朝堂。为了两个孩子,重为太监又如何?
霍峰就知道只要提出两个孩子,伊重人一定会答应。他沉声道:“做朕的御前侍官,
参与朝政、掌管内庭、御前行走。”
伊重人心中异样,
这和沪安卫以前的职责有何不同?霍峰直视伊重人的双眼,道:“朕需要你的手段和能力来整顿内庭,找出那些不甘心的馀孽,也为太子日後的登基消除隐患。新朝初定,
朕需要有人给这些内侍们定一个新的规矩,
除了你,
没有人能让朕放心。‘御前侍官’只有一位,就是你。待你百年之後,这一官职也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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