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对晏琛摆脸色,但这回,他是真心被气到了。
做人家丈夫做了半年,天天搂着抱着,结果老婆连受伤也要瞒到底。难道对晏琛来说,他就只有下面那根东西是活的吗?!
告个状,诉个苦,撒个娇,吹点枕边风,摆出一副恃宠而骄的架势,把欺负他的人通通供出来,明天一大早整齐跪好,挨个儿揍一顿——这种事,别家每天要轮番发生三五回,妻妾争宠时还能打对局,搁到他陆桓城这儿,居然一厢情愿,盼都盼不来。
要晏琛主动开口坦白,真是比登天还难。
陆桓城道:“你自己脱吧,别逼我。”
晏琛退后一步,摇头拒绝。
陆桓城往前逼近一步,面无表情地威胁:“要是被我脱了衣裳,就不只洗澡那么简单了,我能让你今晚就把孩子生下来。”
“不,不,你别乱来,我受不住的……”
晏琛大惊失色,按在襟口的手吓得松开,拽住肩膀两侧的布料往下一拉,整件内衫扑簌簌落到地上。雪白的肚子左侧赫然一块紫红的淤血,巴掌大小,凹凸不平地浮肿着。
陆桓城猜到他受了伤,却万万没料到伤得这样重。乍一看见,好似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到脸上,眼前金星乱晃。
这是在他家里。
在他陆桓城当家作主说了算的地方,晏琛竟被别人欺负成了这样。
他枉为人夫,更枉为人父。
陆桓城心肝扯得生疼,伸出手去触摸那片淤血,只觉指尖滚烫:“阿琛,谁弄的?!”
晏琛小声答道:“一个……不认识的侍女。”
“长什么样子?”
“记不太清了,好像是……穿的绿色衣裳。”
晏琛不敢告状,生怕阿秀被陆桓城揪出来,受到责罚,会玉石俱焚捅穿了竹子的秘密,故而含糊其辞,想尽量敷衍过去。陆桓城却不肯作罢,沉着一张脸道:“府里十几个侍女,明早我让她们站成一排,你一个一个认,认准了,就撵出去。”
“桓城……”
晏琛还想求几句情,刚唤出他的名字,抬头瞧见那一双冷峻眉目,立刻噤了声。
再说下去,陆桓城就要生他的气了。
便只好乖乖地被陆桓城抱入了浴桶,双手攀着桶沿,任他擦洗揉搓,身体每一处都弄得不染尘垢,又被毛绒绒的毯子裹着抱回床上,往腹部涂抹一层润肌的脂膏。
到了入睡时点,陆桓城吹灭蜡烛,从背后拥住了晏琛。
“阿琛,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委屈。”陆桓城道,“你一个人在家,要懂得护着自己。这个陆家我说了算,你有什么苦楚,要及时告诉我,别总往肚里吞,好么?”
晏琛抓着被褥,胸口又涩又暖,朝陆桓城怀里拱了拱,小声道:“好。”
第十八章 血屏
夜半三更,黑狸跃上粉墙,绕着竹庭无声行走。
是夜山雨欲来,低沉的密云遮去了月光,庭内处处晦暗,衬得一根微亮的青竹格外显眼。往前走去几步,藏于其后的幼笋映入眼帘。它贴着父亲,幽光通透,像一支直立而修长的笛。
“原来是只竹妖,缩在这等犄角旮旯,害我一阵好找。”
黑狸从墙头轻巧扑下,落地时,已化为了一道人影。
他生着一双幽绿的瞳眸,玄衣曳地,露出赤裸的脚背。走至青竹跟前一尺处,衣袖下十指突然伸张,刺出十根锋利的尖爪,如同一把折扇打开,每一根扇骨都是见血封喉的匕首。
一道雪刃疾闪而过,竹枝被划出平整的切痕,连枝带叶,跌坠在地。
“疼吗?”他勾唇一笑,“还没疼醒吧?”
他是一只世间罕有的善心狸猫,不顾月黑风高,专程来为这一根青竹修剪枝叶。窸窣间长枝飞扬,半空中落下一阵青叶雨,密密地覆盖在泥土上。
瘦枝不留,弯枝不留,带叶的不留,不带叶的更不留。
但凡看不顺眼的,通通不留。
不过须臾光景,漂亮的青竹就被剪成了一根光秃秃的竹竿。残枝堆积在竹根处,用力踩一脚,发出响亮的断裂声。
“两百一十九道切口,血把床单都浸透了吧?可惜,陆桓城救不了你。”
他以利爪为笔,点、横、折、勾,在竹壁上刻出了一个“玄”字,慢条斯理地道:“你记住,我单名一个玄字,是专程来送你这根小竹子上路的……送你魂飞魄散,早入黄泉!”
五指抚过竹竿,猛然深深插入。
竹壁被尖爪穿透之处,五道竖状裂纹赫然显现,迅速向两边伸展。随着手指撑开,裂纹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过一段又一段竹节,抵达根系时只听“噼啪”两声,竹身轻晃,瞬间裂成了五条粗细不一的竹篾,朝不同的方向跌落。
杀一根竹子太简单,呼吸之间得手,几乎谈不上什么享受。
还不如一只老鼠,一只鸟。
阿玄拾起一根竹篾,先是惬意地笑了一会儿,又不免露出遗憾的表情:“你在陆桓城怀里痛得打滚的样子,我却看不到,着实是无聊了些。”
好在还剩一棵幼笋可以消遣。
他蹲下身子,握住了那棵娇嫩的小笋,指甲撬入箨壳,逆刮鱼鳞似的将之一片片撕下。笋肉从分节处接连掀出,溃烂淋漓,仿佛被粗粝的刀刃锯过。指甲再用力一掐笋身,立刻留下一道极深的掐痕,里头涌出几股笋汁,顺着笋壁淌入了泥土。
比起青竹,这孩子显然更不经玩。
黑狸彻底失了兴致,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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