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回那阳世,便噌的从地上站起,嚷道:“乌鸦嘴,都给我滚。”说罢捡起根枯树枝子往树上掷。
那两个小鬼见潭溪发怒,嬉笑着躲过树枝,竟真幻化成两只乌黑的老鸹飞走。
潭溪颓然跌坐在地上,一时悲从中来。
现下潭府也不知是何光景了,还有潭老爷和潭子实,或许早已生老病死,轮回转世也不定……
潭溪掏出那块佩玉,那场大火连带着潭溪的尸首都给烧得精光,火堆里只剩了这么个物什,便想着带在身上好歹留个念想。
潭溪收起玉,委实觉得对不住把他养大的潭家,大恩未报,这百年便转眼即逝,还真是造化弄人。
潭溪心中不畅,等到圆月一出,叹了口气,拍了拍屁股,又一头扎进枯树林中去了。
林中阴风呼啸,刮擦着槁木,声音尖锐若泣血;枯树朽枝交互碰撞,吱吱呀呀又似夜半催命恶鬼。
潭溪把头往衣领子里狠劲缩了缩,此时恨死自己这脖子太长。
兴许是身上带着阳气的缘故,一路上不住有老鸹在头顶盘桓,潭溪抬头观望时,一头撞在一颗三人环抱不及的大树上,只撞得眼冒金星,坐在地上揉脑袋。
潭溪打量那棵树,虽粗壮高耸,却枝杈奇多。
再看那密密麻麻的枝杈上,潭溪泠然一惊。
黑漆漆的树叉上层层叠叠落满了老鸹,只瞧见高低错落的一串串血染腥眸,似串串妖艳玛瑙,齐齐眨向潭溪。
潭溪一阵发毛。
再看看天,殷红九天之上,一盘皎月寒而无光。
潭溪颤手颤脚起身,往树边小步挪着,脚下不小心踩到根朽枝。
只听“咔嚓”一声响,万千老鸹一哄而起,遮天蔽月席卷而来。
潭溪忙俯首在地,紧紧护住脑门。
群鸦过处风声赫赫,卷起地上的枯枝朽木砸在身上,钻心的疼。
待鸦群飞远,潭溪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阴风凛冽中一片墨色毛羽蝶翼般飘下,悠悠落于潭溪肩头。
潭溪捏起一看,大喜。
沉沉云霭碾过,皓月迷朦之时,潭溪手中那个老鸹毛开始抖动,潭溪好悬没抓住让它逃了。
寒月隐匿之时,天地四方霎时混沌不堪,潭溪手中的毛羽却不动了,旋即潭溪一阵晕眩,眼前之景,斗转星移,疾如闪电。
先是,漫山遍野的水兰冥草盛绽如雪,而后是逶迤不绝的山川河流。
潭溪只觉自己如同箭矢般斜飞入云霄,云寒雾重,冰的双颊木木然;而后又仿若从天阙直坠而下,流星般扎向茫茫红尘。
潭溪闭着眼睛,只纷扰的轰鸣声响在耳畔。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静极,恍若跳脱三界遗世而立,周身衣袍冉冉浮动,却再睁不开眼,竟恍恍惚惚跌进熟梦之中。
再醒转时,潭溪只觉天亮的要刺眼,抬手掩面好一会子才恍过神来。
这是又到阳世了……
第9章 被忽悠的鬼(二)
“哎哎哎,我说王屉子,快瞧瞧那边,怎么又塌下去了,老爷有命,晚前要把这些粪都运到城外田庄,都手脚快些,莫要偷懒。”
另一个人一旁应道,啐一口唾沫,朝这边走来,嘀咕道:“他娘的,刚起上来的粪,怎得又塌了下去,真他娘的倒霉。”
不远处一阵老鸹嘶叫。
潭溪一个机灵坐起身,一旁的干粪堆轰的又倒下一座,将潭溪给埋了。
潭溪刚想惊叫一声,却灌了满嘴牛马粪,还险些吞咽下去。潭溪暗骂,死鬼无常,怪道要对老子阴险险一笑,所谓看我的造化,就是把老子扔到粪坑里……
潭溪死里逃生爬出粪坑时,树上两只老鸹叽里呱啦叫的正欢。
潭溪从地上拾起块粪球,嗖的一声打上枝头,两老鸹蹦跶着闪过,扑楞着翅膀逃窜。
潭溪不解气,又在地上抓了两把,打的其中一只哀叫连声。
潭溪颇满意地拍了拍手,又喜滋滋惮了掸衣袍,身上的白衫子却不沾污秽,净的出奇。潭溪叹道,好个脱淤泥而不染,只是嘴里一股腥臭味难除。
潭溪朝地上连啐几口,乍一回头,瞧见身后呆立着三个壮汉。
一个呆立在粪坑沿儿上,膀大腰圆,方口阔脸的,上身脱得精光,肥肌直颤;粪车边呆立着个斯斯文文的管事儿,豆眼羊须,葛布短打,直愣愣盯着粪坑;粪车后头呆杵着个扛锄的青年人,尖嘴猴腮,青巾裹头,一副撞见鬼的神情。
潭溪暗道,坏了,凡人看不到他,且又好大惊小鬼怪,肯定是要吓坏人的。
粪坑边那人手一抖,铁锹哐啷一声落地,三人齐声惊呼有鬼,皆抱头鼠窜。
潭溪伸手拦道:“哎,我不是有意的,别…别跑啊…”
三人早逃的没影。
当晚便有府上的家丁领一帮伙计浩浩荡荡而来。
前头管事儿的畏畏缩缩举着火把,朝管家道:“刘老,就是这儿。晌午我等在这里起粪,起先那粪无缘无故塌下两堆,我见粪堆里似有活物蠕动,扒开一看什么也没有,正纳闷儿,却见两只老鸹在树上叫,一把粪陀嗖的往天上飞,竟真的青天白日闹鬼,甚是骇人。”
光膀大汉随声附和道:“管家,早听说这片地方不干净。前两年郭家在这片儿开了方池子,挖到五尺深时,马武一锄头下去喷出来一股子黑血来,听说后来马武连同好几个起土的都死了……您看,这……只怕是冲撞哪路神仙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众人一阵嘀咕。
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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