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大公子。
突然听得映雪姑娘“噗哧”一声轻笑:“别装了,大哥哥,你眼皮直发颤呢!”
大公子亦浅笑着睁开了眼。“还是瞒不过你么?怎么,妹妹找我有事?”
映雪姑娘从袖里掏出一张纸:“看看,这是什幺?”大公子待要伸手去接,她忽又收回,自己展开念了出来,却是一阙《浣溪沙》——
“十八年来堕世间,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谁边?
紫玉钗斜灯影背,红绵粉冷枕函偏,相看好处却无言。”
映雪姑娘念罢便一言不发,笑吟吟看着大公子。大公子低头无声笑了笑:“如何会在你那儿……”
“想是大哥哥无心拉下的。”映雪姑娘用食指点了点下唇,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却不知……是谁家的小姐让大哥哥这般思慕,相看好处却无言?”
静了半晌,大公子温声道:“你不知么?”
“我如何会知?想来定是名门千金。嗯,大哥哥也到了要娶亲的年龄了,妹妹日日盼着见未来的嫂嫂呢!”
大公子轻笑着摇了摇头:“现下还不能和你说。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公子明明就是……我诧异地看了大公子一眼,却只瞥见他向我淡然一笑,垂下眼睫。
映雪姑娘起身抖落裙上的蔷薇花瓣:“太太先前让我过去一趟,大哥哥歇着吧,妹妹就不叨扰了。”
大公子点点头,目送着映雪姑娘的背影消失在月门外。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连我都能听出公子词里写的是谁,映雪姑娘素来冰雪聪明,怎么会……公子,你怎么不与她说清楚?”
大公子却截了我的话头:“对了,前儿宫里不是赐下一些敬亭绿雪茶叶么?映雪妹妹向来喜欢这个。柔姐姐,你给她送些去吧。”
待我捧了一包茶叶到映雪姑娘住处,却见她正在廊前心不在焉地逗着鹦鹉,眼眶微红。
她见我来,又挂上一副笑脸,忙让我屋里坐。
“姑娘不是去了大太太那边吗?”我把茶叶交给丫头,随口问道。
她语气略显慌乱:“啊……太太不在屋里,我就又回来了。”
只剩下我二人时,我喝了口茶水,终于还是轻声开口:“公子的心思……姑娘难道真的不懂么?”
屋里一时间静默无声。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轻轻的抽泣声。我忙转过头去,看见一滴泪珠自清丽的脸上滑落。
“我如何不懂呢?但我已年满十八,过不了多久就该进宫选秀……我真怕,从今往后再无相见之缘……”
我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得抚了抚她的背,软语道:“姑娘莫要凡事都往坏处想……”
她伸手擦了擦眼泪:“我最怕,误了大哥哥一生。所以还不如就此陌路的好。”
那一刻的映雪姑娘,语气里隐隐透着坚定和绝决。
素日里常见的,是大公子与她对诗,她时而轻抚花枝,时而驻目凝望潺潺流水。眼眸里总带着三分的清浅愁意。
而此时在我脑海里清晰起来的,却是映雪姑娘着一身红色箭袖骑装,在风里纵马而驰。
她是真正的满清女儿,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气。
“今日之话,还望柔姐切莫说给大哥哥听。”她拉着我的手,神色恳切。
我无言以对,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园里繁花依旧绚烂如锦,然而总是有花谢之期。一时的美丽灿烂,只会令得花凋后的秃枝愈发惹人心伤。
园里的树荫依旧浓郁了整整一夏。
那个夏末的午后,日头很晴朗。府里的姑娘和丫头们聚在园里头放风筝。我的那只“青鸾”线断了,在微风里晃晃悠悠地栽了下去。我手里还握着线轴,匆匆跑出大门去捡,却在门外拐角处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当心……”他扶住我的肩,语气温和。
我从他天青色的衣襟上抬起眼,刚想道谢,目光却顿时定在了他的脸上,动弹不得。一声“皇帝哥哥”几乎就要冲口而出。
他也怔了一下,但立时便神色如常,微微笑了笑,把手里那只断线的青鸾递给我:“你方才是在找这个吧?”
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他俊朗的眉宇间依稀还存着一抹少年时的青涩。当年的御苑里,也是这样满天都飞舞着五彩艳丽的风筝。我的风筝线和他的缠在了一块儿,谙达便忙递上大剪刀,说风筝随风去了是散灾。我心疼那只新扎的七色纸鸢,眼泪不住地往下掉。他轻声软语讲个玩笑,我又立时破涕为笑……
几年过去,已是沧海桑田。皇帝哥哥不再是当初稚嫩的少年了。几月前,皇后赫舍里氏逝于坤宁宫,听说皇上因此辍朝五日,并亲送大行皇后至巩华城殡宫。今日的皇帝哥哥,气宇轩朗,眼里却也多了一道化不开的凝重之色。
而柔福,却也远非往日金尊玉贵的小格格。
我黯然地接过风筝,福了福身子:“谢谢。”
转身欲走,却听得他突然间开口,轻轻地问一句:“格格近来还安好吗?”
这叫我该如何答他?我苦笑不语。
他倒也不等我的答案,只自向前走,“容若在府里么?”
我早知老爷是当朝首辅重臣,圣眷正浓。大公子与皇上年纪相若,自小来往甚密,公子虽未在宫中任职,却也时常出入宫禁,当下也不以为奇,应道:“大爷在房里写字。”
他点点头,顿下脚步道:“容若应该待你不错。自己珍重。”
“大爷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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