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争强斗胜,而在自修自进。武者之气度,不在趋吉避凶、审时度势,而在知难而上、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若只知量力而行,屈于强权而非公义,则失了习武之人的骨气,更失了做人的基准。师娘,弟子知道了!”
二十七、
冬季天寒,太阳多是时隐时现,这日更是天幕阴沉,竟似要下雨一般。出了城往西四五里便是望云山,白家堡便建在半山腰上。
第一次见到白家堡的人往往会惊讶于它外部的简洁朴实,以为有失正道之首的身份,但只要一入内中,便似步入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几乎无不人不为它富丽堂皇、雄伟奇峻的内部所震撼。周冈带了夫人徒弟随着人群一路走一路感叹:“夫人,你看看这金玉其中、败絮其外,这白家堡倒真是深谙财不外露、大巧若拙的真谛,十分地会享受啊!”
管涛轻声道:“外托仁厚之相,内蕴豪强之意,这白家堡能执武林之牛耳,确也有些门道。”
话音方落,突听门那边吵嚷起来,却是有人拿不出英雄帖强要入内,与白家堡的门卫发生了冲突。正争吵间,一人大步走近,猿臂轻舒只轻轻一挑,那争辩之人便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砰”的一声摔飞出去。人群先是一静,随又喧哗起来。
周子峻看时,那人正是前日与他交手那使铁桨的大汉,心中微微一凛,轻声问:“师父,你哪来的英雄帖?”
周冈道:“你师父有位好友,专程送了一张给我。”管涛在旁接道:“那位好友的名字么,叫作空空儿。”说着二人一齐笑了。
周子峻这才明白,不由也是一笑,心道师父一把年纪了仍是这般放`浪形骸不拘小节,不知我以后会不会和他一样,哎,况先生总嫌我话多,到时……突又想到即将与他重逢,心中激荡,不由下意识地紧了紧拳头。
这回来的武林人士众多,周冈趁此机会悄声向徒弟介绍那是嵩山派那是长鲸帮,那是崆峒派的,那是雁荡派的,周子峻一一看去,不一时便看到了踏月公子与文成德兄弟,便连那天杀帮主胡大通也来了,只不见眠花夫人与那紫衣女子。他知道这两个女子都定有入内之法,只她二人会何时出现却是个变数,而另一方面,他还有另外一件没有告诉师父师娘的事,而那才是今日这场救援能否成功的关键!
一时行到一个宽阔的演武场,这演武场乃是山腹中挖出的一块空地,四面尽是峭壁,又有一处石砌的高台,台上铺着毡毯,右边摆了六张交椅,左边却是空空荡荡。周子峻观察四周地势,心想这里只有来时一个出口,四面俱山,到时只得原路而出。他来时已小心留意四下人手,发现一路上守卫虽不多,但看身手却皆非平庸之辈,少时要走,恐怕当真得看那人的信用了,只不知况中流此刻身在何处,这公审大会要怎么折腾。
一念未了,突听一通鼓响,四下骤然一静,只见几个人由人群中走出缓缓上台,却有两个是周子峻认识的。
只听身边人道:“那不是‘沧海剑’宋平川和他老婆‘柔云剑’桑垂虹吗?怎么不见他俩的师父灵山剑圣?”另一人道:“灵山剑圣当日为况中流作保,如今他破誓重出,又和白家堡结下梁子,灵山剑圣只怕不好意思出面,只好交由他这两个徒弟来处理了。”
又一人道:“那和尚自是少林来人了,道士却不像武当派的。”
最早说话那人道:“怎么不是?你老眼昏花连武当的剑穗都不认识了?那牛鼻子老道是武当一清,和武当现任掌门一涵乃是一辈。”另一人道:“那老叫化子却又是什么人?”前者道:“看他模样应是丐帮中的长老,脏不拉叽,却看不清面貌。”一人笑道:“亏得你老肖向来自负百晓生认识许多名人,却连他也不认识!他虽是邋里邋遢,却一没打狗棒二没背布袋,哪里是丐帮中的人。别说他是丐帮中的人,他与丐帮还有极深的梁子呢!”前一人道:“哎哟!莫非他便是那‘神行万里’陶万声陶大先生?听说他出身大富之家,却因变致贫,然而虽贫不乞,最恨有人将他视为乞丐。他是天凤门上一代的门人,连关东大侠都得叫他一声师叔,在武林中辈份极高,一向独来独往不与人攀交情的。怎么他也来了?”
周子峻只听得“少林武当”四字心中已自打鼓,凝目望去,果见那交椅右首坐了一僧一道,都是五十多岁年纪,和尚垂目安坐,面色平和,那道士却是面露不平之色不住拿手摸他那小胡子。宋平川夫妇坐在左首,末座却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蓬头垢面,衣服又脏又破,手肘与膝盖都露在外头,盘膝坐在椅子上只抠脚掌。看他那副模样不知多少日子没洗过澡了,前头的人群中有人不住皱眉,倒是那僧道与宋平川夫妇都镇定自若,丝毫不为所动。他想起那日宋平川的话,看他神色淡漠,倒比平日看去添了些不近人情的意味,一时倒猜不透他今日的立场了。
只听身边那自负“百晓生”的老肖道:“如今少林武当灵山剑派的人都来了,那白苍梧却仍不现面,真是好大的架子!”一语未了,只听一人朗声道:“盟主到!”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人在人群中穿梭而来,分明走的并不十分快,但不知怎地,众人再看时,那人却已走到了高台之上,冲着那僧道化子及宋平川夫妇一拱手,复又转向场中,道:“白某来迟一步,还望众位英雄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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