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可以原谅,可是……
他听着那屋里阿满拼命压抑却还是泄露出来的声响,觉得每一声都像是把利刃插到了他的心口上。他从小就喜爱的一个人,他肯为之付出生命的人,从此之后怕是跟他的心脏一样被这声响一下下从胸腔里,挖出来了。
43
北京城的夏末秋至。
今年的秋暑特别的厉害,晒得整个儿北京城里头都蔫蔫地没精神,地面泛起干涸的卷皮,树叶子蔫头耷脑的,蝉声聒噪一阵胜于一阵,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走动,各个小门脸的伙计也失了往日的热络招呼客人的劲儿头,不是在屋里躲凉,便是在门口支起一把椅子,呼呼大睡,毫无生气。天空带着灰蒙蒙的的颜色,闷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家家户户的关门闭户,唯恐暑气钻到屋里来,后海里面密密麻麻的净是光屁股的孩童,泡在水里不肯出来。那些年老的,或者富态的人在这闷热的初秋更加的难耐,抹着豆大的汗珠,对天叫屈:老天爷这是要逼死人啊!
磐岔胡同里,最大的宅门姓昱。自从闹了革命党和军阀,这些个宅门的日子倒是一天不如一天。那曾经高高筑起的大红门如今已经褪了颜色,连个像样的门匾都没有悬挂,好在门口两头狮子身上分明新系了红绸子的大花,还有那红彤彤的灯笼,昭示着宅门有了喜事儿。
走过的人,凭天转、车夫或者是谁家的大姑娘小媳妇,瞧见了这个都要思量一下,昱家是要娶少奶奶?那未免是低调了些,难道是老爷子又纳了小?那又略显得张扬。宅门的是非,大家酒足饭饱后,总是要说上一两件哈哈一笑,带着些吃不到葡萄的酸涩口吻,算是这闷热傍晚的调剂了,因为他们觉得,有钱才能活的自在,那宅门的生活总比穷苦人家有意思的多,。
实则不然,这世间总有不如意,穷人有穷人的苦,富人有富人的愁。那先富过又穷了的人,怕是不如意得最受罪。
大少爷昱昇当家做主之后,把店铺的生意扔给赵管家打理,赵老六只干过管家,哪里会站柜台,铺面很快就落魄了,而那大少爷却不甚在意,依就整日穿得光鲜亮丽。琉璃厂,东安商场,北海到处都能看见昱家大少爷的身影,他长得好看,出手又阔绰,因此在一些窑姐戏子嘴里也是很有名。
铺面没有客人,昱家断了进项,昱昇干脆卖了铺子瞒着爸爸出去放印子,每块钱上都沾着血,似乎有损阴德,但是这么一个乱世,能活着已经不容易,更何况是这么体面的活着呢?
今年立秋晚,闷热无比。
昱思惑自打暑气来了,就整个人蔫蔫没精神,大夫来看了几次,也总是不见起色,这里两年昱家接连落魄,难免要有些别的寄托。赵老六从白云观找来了个道士来算,只说是要家中办喜事冲一冲才行。
当初姑奶奶嫁人没有能冲回来太太,老爷对这种说辞也半信半疑。可过了几日,姑奶奶昱愔抱着胖乎乎的儿子回娘家,昱思惑瞧着外孙十分喜爱,不免也想让自己家中多个小人儿添点生气,也算认可了冲喜之说,愿意让儿子收下心来,娶妻生子,开枝散叶。
只是如今,小姐们都不再情愿嫁入金玉其外的宅门,同这些不学无数的少爷相比,嫁给生意人似乎更能得到实惠。昱家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少奶奶人选。后来还是赵老六跟昱思惑说,不如就把赵月朗高攀给大少爷算了。
丫头不做填房做太太,似乎闻所未闻,但是仔细想想这也合乎情理,如今有头有脸的不是做生意的人就是军阀,前者并不敢把女儿嫁给这个败家子,后者昱昇也不敢要,他就算是娶了太太戒不掉整日花天酒地,军阀家的女人后台太硬,说不准就要惹祸上身。
昱思惑原本打算把赵月朗嫁给黎漠,只是他的身子渐渐不如从前,脑子也健忘,问了问昱昇的意思,见他点头,也就没有说什么。他如今过一天是一天,早就没有心气操心家中事物,只是想趁着自己有一口气在,能看到儿子成家立业,昱家后继有人。
赵月朗本是不愿意的,她自小就倾心于黎漠。谁知道半年前昱昇当家后,把黎漠从掌柜贬成伙计,如今在家里的地位跟看门的王二不相上下。
若是老爷还管事,必定是不许的。黎漠十几岁就学习做生意站柜台,为昱家付出多少心血,他又是个有本事的,铺子在他手里的时候,月月都有盈余,谁知道大少爷偏偏要逆经叛道断了家里的生财之道,也断了黎漠的前程,活脱脱一个混不吝。
赵月朗私下劝黎漠好几次次,昱昇这样做,摆明了就是不想要他好过,与其这样耗着。不如趁着老爷还在,请他做主离开昱家,凭着黎漠的本领,到哪儿不能过上好日子呢?但是黎漠低头不语。
这些日子以来,黎漠像是个没有魂儿的木偶人。他白天照顾昱思惑的饮食起居,晚上还要兼顾着昱昇,别说当初做大掌柜时候的从容说笑,如今连头都不愿意抬起来。
大少爷本就难伺候,对黎漠似乎更加刁难一番,整日吆五喝六,找茬一般。而黎漠也不知为何如此逆来顺受,从不争辩,只管听吩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多说一句话,不多做一件事。
赵月朗尽管心疼黎漠,却渐渐对他生出些失望,别说父亲绝对不肯将自己许配给一个小厮,就是自己的心气也不愿意嫁给这样没有骨气的男人。
她对黎漠失望了,渐渐也就被父亲说动,毕竟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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