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曾经对那群人杀了母亲的行径感到愤怒,但他也利用了母亲。在无数个日子里他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有没有爱过谁。
衣飒,母亲死的时候,你是什麽感觉呢?
是悲伤?震惊?恐惧?愤怒?还是如释重负呢?
对於母亲的记忆,真的越来越少了......
但他想,他一定,曾经非常非常爱过母亲吧,在未来到天界之前,在未发生这麽多事情之前──在他还是「人类」之前。如果一开始不来这里就好了。或许自己心底是怎麽想的吧?或许他也想要那麽平平凡凡一生,当个人类就好。
如果自己能够一直在人间界,那麽现在的他会发生什麽事情呢?平凡上学、平凡交往,或是制造更多的平凡。
......然而,在遇到阿滚标或是其他人的时候,你是什麽感觉呢?在天界一个人这麽多年,你是什麽感觉呢?
他并没有傻到察觉不出老师是怎样的人,但他却无法对老师存在著强烈的恨,开启者的事情,他将它当成命运,母亲的死,他也当成命运,这些经过时间的冲洗,他都能够释然,是的,因为他并没有那麽多的爱,纵使过去有,现在也没有了,他不晓得是不是老师下的法术,总之,他来到天界之後,对母亲的感情与记忆,就一点一点的流逝,最後残存的只剩下那挥散不了的温度,以及忆起时一点点的心痛。
如此而已。
所以几乎可以说他是孑然一身的在这个世界上,阿滚标替他背罪後、他成为首席死神後,就更有这种感觉──他与老师算是同类人。即使未曾提过,但他的确是这麽感觉的。
但他比老师好一点的地方在於,还有一个人陪著他,如果连那个人都走,他真的不明白自己还剩下什麽。
所以,害怕被背离的感受。
高崖上的人是他恐惧的具现,无数次他演练著的,那人如果一剑刺穿自己的身,如果那人对他说:「衣飒,我实在讨厌你」时他该如何反应,一次次他对著空气排演,要自己如果到那时,绝不能示弱。
如果不想受伤害,就得先伤害别人。他这麽告诉自己。
他总是能够轻易的看见眼前出现一小屋,地表延伸几尺後就被黑暗以不规则形状吞噬,小屋破败,隐隐约约传出稚嫩的童声。他推门而入,里头站著小小衣飒,小小衣飒坐在房屋的中央,软软的身子小小的手,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长长的头发短短的腿。小手抓著个镜子,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我讨厌你。」
「我不喜欢你。」
「我最讨厌你了。」
「你可不可以走开。」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你真的很烦耶看了讨厌。」
他莞尔,正想要走,细长的指刚碰上门板,身後就传来呜咽声。他愣怔,回头。
小衣飒咬著唇,大眼睛冒出水气,哑著细细的嗓音对著镜子问:「......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好不好。
他无法动弹,只看著小衣飒哭泣,然後在下一刻夺门而出。
我说真的,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烈火如毒蛇,缠上他的四肢,剧烈的疼痛感席卷而来,他咬著牙,额上冒出冷汗。毒焰啃咬过他的肌肤,刺痛著他的神经。突然场景又是扭曲,四周是荒芜,而他则处在一巨柱似的魔法流动之中。
恶心不断灌上,他想呕吐却乾咳不出东西,血液爆冲,如猛虎般撞回心脏处,肋骨舒展不开,稍一呼吸,就彷佛要碎裂。突然小腿像是被人用力捏断,还粗鲁地撕扯下来,关节扭了几遍才顺利断裂,大腿与小腿的血肉瞬间分离,他不敢往下看,但痛的刺激几乎要让他昏厥,才刚歇,又似有万蚁啃蚀著他的伤口,并有物体扭断他外露的骨。
他痛到想哭,却因胸腔尖锐的痛而不敢喊出。
魔法窜入他指尖,细蛇般扭动。
他还可以撑。他必须这麽不停告诉自己:他还可以撑。
痛楚一阵缓一阵急,他明白这些痛只是幻觉,只要放弃了,他就是宣告自己的失败。然後渐渐的有暖流灌入,是很熟悉的魔法,他下意识认定这是小披。那是一种不可名的感动,一种自己孤军奋斗许久後终於有人援助的开心,他觉得自己可以因为这个感动而战胜痛苦,甚至他觉得自己可以开始运用治愈术,才试著想施展,突然有东西紧紧束缚著自己,勒到他呼吸不过来。
动弹不得。
像是绳子,而绳上有魔法,一点一滴渗入他的皮肤,如毒液。这条绳子染过某些东西,除了魔法,还有其他的、让他异常感到伤心的物质。
无由来的难过,不断冒上胸口,比刚刚生理上的伤害都还要令他无法忍受,他几乎要不顾胸腔的疼痛而痛哭失声。
──有人为他而面临死亡。
「衣飒,」
他楞。谁?
「我是林恒更,抱歉,我来晚了,诺靡亚下了一点结界。」
林恒更?
「对,我不是说了,我会陪著你吗?本来我应该更快一点来的,但是诺靡亚的法术不简单。」
「你身上现在缠著蚕绳,你应该有听过这个,而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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