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地,沈厌夜苦笑了一声,然后终是缓缓地抬起了头去。他神色入场,却让羲和惊愕在了当场,只见沈厌夜双目闭合,鲜血如同泪水般顺着他的眼角流下,在完美的脸颊上流下道道血痕!女仙立刻伸手,施了几个治愈的法术,但是却对沈厌夜的伤口根本无济于事!
“厌夜,你……?!!”
“没用的,姑姨,这是天劫造成的伤害,是天道加诸给我的惩罚,就算是天帝陛下本身,亦无法治愈。……也许,是我对天道的理解有偏差吧?但是如果是因为我错悟天道,我根本无法活下来才是……”沈厌夜感到一双温暖的手指颤抖地抚摸着自己的脸,不由得微微笑了笑,但是声音却慢慢低了下去。
“我……好累啊……”
如是说着,他的意识渐渐黑暗了下去,然后倒在了日神的怀里,沉沉地睡去了。
☆、第六十五章
沈厌夜做了一个梦,梦里尽是他不曾记起的种种,其内容杂乱无章,有关于他自己的,有关于陆欺霜、沈如夜的,甚至有关于重渊的。但是因为其内容过度冗长繁杂,他只能捉取一两个片段。等到大梦该醒的时,亦只能记得发生在梦境最后的几个片段。
那是他年幼时的经历。
在十七岁那年,他回到了这个世界,但是对于自己十七岁前在这里的经历却一无所知。如今,记忆的闸被打开,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注视着自己的成长,还有那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梦中的女子白衣翩跹,风骨如雪,但是拥抱着自己的手,却无比温暖。在人前,她是清冷淡漠的太乙剑宗之主,那个在私底下为诸人所不齿,但是从未有人胆敢当面挑战的强大的女子。但是在自己面前,她不过是个疼爱儿子的母亲。
……即使后来,她在他不到十四岁时、尚在闭关之中之时,就飞升离去的行为似乎看起来很不关心她的儿子。沈厌夜不知道母亲后来是怎么想的,但是在他年幼时期的记忆中,陆欺霜虽然是个严苛的母亲,但是她爱他。
当时年幼的自己连剑都拿不稳,但是她并未对自己心存怜惜,居然令自己维持着持剑的姿势,从晨光熹微一直站立到灯火如豆。自己当时亦曾怨恨过她的严苛,连滴水都未曾让他沾过。然而,她又何尝不是陪伴着自己站在日光下,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直到夜幕降临?做为法力高强的太乙剑宗之主,也许坚持一天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她为他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又怎么能说她不爱她的儿子?
“厌夜,你不要怪我,如果我现在不对你严加要求,终有一天,你将发现自己在无情的天道面前是如何的渺小。你不会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任由真正的天道和人设的纲常将你吞没。你会在咽气的前一刻咒骂我未曾开导你,直到死去,都不能阖上双目。”
“可是,母亲。”站在白衣剑修身边的男孩虽然年幼,却敏锐地抓住了母亲话语中的漏洞,“我们都是天道的产物,所知所感,皆由天道衍生,又怎么可能用天道的衍生产物来挑战天道呢?”
男孩的话让女子唇边露出了些许赞许的微笑,然而她的目光却怅然若失:“如果天道真的是不可取的,那么纵然它无情,我们作为天道的衍生产物,也只能接受。但是,我们却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世人的观点,即伦常。从古到今,时代更迭,永远是强者压迫弱者,然后再被新崛起的强者压迫。”
“可是,母亲,这并不能证明您刚才的观点。”男孩不依不饶,“您刚刚说,只要有了强大的力量,我们就可以挑战天道?”
“……嗯,是的,但是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等到我发现了天道的真面目后,倘若它真的是歧视、压迫、不平等的根源,那么我希望……我能毁掉它。”女子望着远方,声音轻柔,但其间夹杂的决绝却令人听之不忘。
“无论如何,我希望人与人之间能不再互相压迫,每个人在内心会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同时尊重他人的权益。”
“我希望有一天,穹窿之上的仙神和九幽之底的幽魂能够站在一起。我希望这便是天道所愿。……如若不然,我便要让这高天下降,大地上升。”
……………………
沈厌夜在女子的声音中自沉睡中醒来,只是眼前却依旧是一片黑暗。他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臂,却忽然被一人紧紧地揽在了怀中!
“厌夜……”沈如夜紧紧地拥抱着沉睡了许久,好像根本不可能再醒来的儿子,“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三百年。”
沈厌夜露出一个清淡的笑意,然后伸出手紧紧地回抱着身为月神的父亲,有些歉然道:“父亲,让您担心了。”
沈如夜摇了摇头,一行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下,落在了沈厌夜的衣领中。当初日神羲和将昏迷不醒的沈厌夜抱回仙天时,他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了。那双幽深平静恍若归墟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数行干涸的血泪在他的脸上流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天帝陛下说,这是沈厌夜错悟天道,而背负的惩罚,只是天道却并未将他抹杀。这种现象,万古皆是罕有。除了他的母亲渡劫飞升之时,也因为错误天道的缘故受到了惩戒,但是依旧渡劫飞升的例子之外,自开天辟地以来,居然再无特例。
虽然双目已渺,但是沈厌夜却似乎并未受太大的打击。他感到抱着自己的人身体不断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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