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若松心中五味掺杂,却不接话。
装傻!
定王也不揭穿,继续说:“你快十八了,早到了成家的年纪。你别害臊,这是人之大伦,血脉延续的正经事,和你同龄的有些都做父亲了。再说阿柏、阿杉也不比你小多少,婚事也要定下了。咱们家是宗室,最有规矩,讲究长幼有序。你是大郎,不先给你定下,就不好给阿柏、阿杉定下。”
沐若松知道,这是祖父拿弟弟们的婚事和他陪绑,逼他就范。
沐若松张开嘴,想要说话。
定王却忽然大笑,十分满足:“哎,府里男孩子太多了,年纪都相近,只怕年年都要办喜宴了……祖父攒了这么些年的家底都得掏空,不过……祖父高兴。为了你们,就是把王府都当了,祖父也是高兴的。”又意有所指道,“你母亲也会高兴的,她就指着你了。”
沐若松看着祖父自清醒后就难得舒展的笑容,想起母亲拨云见日的笑脸,许多话堵在心里,说不出口。
若是沐慈在,得教沐若松反问一句:“您威胁我,知道您所利用、所倚仗的是什么吗?”
是的,定王知道这是利用了沐若松的善良与对亲情的重视。沐若松越心软,越是重视亲人,他就越能以此相要挟,达到目的。
至于会不会伤孩子的心……顾不得了。
沐若松最了解自家祖父,绝对说到做到,他怎么能这么自私,耽误弟弟们的婚事呢?可是,他更不能辜负爱人啊。此刻他的心似被巨斧用力劈作两半,一边丢入油锅一边丢入冰窖,两处都是煎熬,痛彻心肺。
但沐若松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否则害人害己。他也不知自己怎么站起来的,鼓起勇气与定王对视,声音坚定无比,一字一字清晰道:“祖父所言,孙儿明白。但是……恕孙儿不孝。我已经大了,能决定自己的未来。且我已对他立下誓言,‘此身不殉,永不相负’。但我更深知世事不能两全,其他的……孙儿只能说声‘对不住’,已经顾不上了。”
定王气急,从没被小辈这般顶撞过,狠狠踢了沐若松一脚:“顾不上了?好一个顾不上了,你就算不顾念我,不顾念其他亲人,难道从没想过你惨死异乡的父亲?难道没想过你母亲会有多难过?难道没想过你的妹妹……将来要她如何抬头做人,还有谁家肯聘了她,敬她爱她?”
这句话犹如一道巨雷,把沐若松本就水火煎熬的一颗心劈成粉末,灵魂都痛到战栗。
但他还只是一句话:“对不住!”
“你是对不住,”定王忽然从靴中取出匕首,“既然你都不顾念,我也用不着顾念你。为了家族声誉,为了你母亲妹妹,你死了反而干净些,也免得大家受累,遭人冷眼指点。”他把自匕首抽出,塞到沐若松手里,“‘此身不殉’是吧?来,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沐若松怔怔看着那匕首。
定王目中幽冷,绝情非常:“至于你父亲这一脉的承嗣,我做主让你母亲过继一个,或让栀儿招婿入赘,绝不了香火。”
说得当真狠心无情,看样子为了维护家族名誉,打算放弃沐若松。
这事定王做来顺手,不止一次。沐若松忽觉万念俱灰,这让他想起先帝给沐慈选侍读的时候,他一意孤行要留在沐慈身边,结果他祖父为了不连累家族,禁止沐若松回王府,断绝联系,只差除籍出宗。
虽沐若松能理解祖父,一为保全家族,二为保全他,可他总有一种被亲人抛弃的绝望。
这是第二次……
沐若松捏紧匕首,有这么一刻真是心死成灰,只想将匕首捅进痛到无法承受的心口,求得永远的解脱……不用做出选择,不用辜负谁,不用痛彻心扉。
无意识的,匕尖慢慢抵近心口……
死吧……
死了就解脱了……
不用痛苦,不会让家族,亡父母妹蒙羞,不用辜负爱情,毕竟他已用生命证明了他的爱,用鲜血捍卫了“永不相负”的誓言。
定王面上严肃,可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无法克制地颤抖,只能紧紧握住……
那匕尖锋利无比,能刺破厚盾,轻松划破了沐若松胸前衣物,刺了进去……却忽遇一丝阻滞……这一点阻滞让沐若松暮然回神,拿开匕首,伸手在胸口摸……
他没注意到,定王陡然放松的脊背和他掌心里被指甲掐出的鲜血。
……
沐若松从胸口摸出一个锦袋。今早他在沐慈灵巧的手中得到满足后,沐慈忽然要帮他穿衣,笨拙非常却坚持亲自动手。沐若松一直以为是沐慈心血来潮的房内情趣,现在想来——放置锦袋才是沐慈的目的。
沐慈送的锦袋已被刺破,滚出东西,沐若松赶紧丢下匕首,用手掌接住。是许多红色玉珠,花生大小,粒粒圆润饱满,鲜红如血。本用一根红线串着,现在被匕首割断,所以都散落了。
珠子上有字,沐若松细细辨认。他做了沐慈的侍读,知道这是沐慈笔迹,有几粒刀工笨拙,后来越见圆润流畅,应该也是那少年亲手雕刻——只有他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一次比一次更好。
也并非“字字珠玑”,每一粒都一样,只“平安”二字。
这么小的珠子刻上小字,不知耗费了沐慈多少工夫——那是个绝不肯浪费一点时间的大忙人,却为他亲手刻字,还一直没让他察觉,给他惊喜。原来之前他偶尔沐发现慈手指有小伤口,后来没伤口了……还以为是练武所致,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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