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子见不得别人好的小人!”金氏咬牙切齿,“谁不知道姑娘家最要紧的就是名声?明明都是张家人,竟然还在背后嚼你的舌头!若是皎姐儿你的名声坏了,于他们又有甚么好处?他们自家的女儿不照样也会被人指指点点么?!”
张清皎倒是不像她这般怒不可遏,脸上依旧平静:“娘,此事还须得伯祖母出头。”
“伯母是宗妇,本便该好好管教这些混账玩意儿!若是不敲打敲打他们,他们恐怕能将白的都说成黑的!生生地把你的名声毁得干干净净!”金氏恨恨地道,转念一想,又问,“皎姐儿,你说此事该不会是瑜姐儿或者璧姐儿做的罢?璧姐儿还没有死心呢,若是你被孙家嫌弃了,她不是得了机会么?”
“娘,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荣辱与共。若我的名声坏了,她们二人定然会受到连累。无论如何,她们应当也不会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暂且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还是早些去求伯祖母出头,将闲言碎语都压下去罢。”没有人知道,看起来冷静至极的少女心底正盘旋着怎样的念头----
或许,这就是主持大师所谓的“天命”与“顺其自然”?可是,在这样的时代,天命会让什么样的男子娶她这种很可能坏了声名的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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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孙家。
形容憔悴的丁夫人盯着对面的道士,紧紧地捏住手里的庚帖:“道长说的可是真的?这庚帖里的八字,与我儿并不相合?可之前给我儿算八字的道长分明说,他们二人的八字处处相配,是天作之合啊!!”
“夫人若是不信,贫道也没甚么可说的。”一身素服的道士甩了甩拂尘,“同是道友,也有精通算卦与不精通算卦之分。若不是贫道觉得与贵府有缘,也不会特意与夫人说这些。令公子的病便是预兆,这桩婚事与他不合。”
丁夫人怔了怔,忽然想起数日前那支签文:“‘命里无时莫强求’,原来是真的……”说着,她缓缓起身,命人重礼酬谢这位道长,而后便来到了二儿子的院落里。
院内浮动着浓郁的药味,苦涩至极,光是闻着便令人觉得呼吸有些沉重。丁夫人坐在床榻前,望着已经瘦成一把骨头的儿子,喃喃道:“二哥儿,这门婚事是你求来的……但,你瞧瞧,连老天爷也不愿成全你。为了你自个儿着想,咱们还是……还是断了这门亲罢。”
“不……”原本正在半昏迷中的少年听见了她的话,用尽气力睁开眼,重重喘息着道,“我生病……与她何干?娘……再等一等罢……我很快便会好起来……娶她过门做我的新妇……”
大悲寺桂花树下的惊鸿一瞥,让他多看了那位少女一眼。只是一眼而已,那时候的他其实并未动心。可是,他却没料到,自己会因少女与弟弟说话时眼底浮起的狡黠与鲜活而怦然心动。这桩婚事确实是他求来的,他连做梦都想每天都能见着她微笑的模样。心心念念想娶的妻,怎么能说断就断了呢?
“娘……再给我一些时间……九月,等到九月……”
闻言,丁夫人颤抖着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又一次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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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三,是朱祐樘的千秋节。
太子的千秋节,宫内一向并不大办,朱祐樘自己也不甚在意。最近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朝堂上----自从李孜省再度受宠之后,便开始与内阁勾结,大肆排除异己。吏部尚书尹旻被构陷而丢官,兵部尚书马文升被排挤到了南京当兵部尚书,江西巡抚闵珪、洗马罗璟等直臣都接二连三被贬出了京城。添补这些空缺的,不是李孜省与彭华的江西老乡们,就是依附他们的朋党。朝堂上的乱象与从前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他不在意生辰,并不意味着别人毫不在意。周太后便记得格外清楚,特地吩咐御膳房在西宫给孙子备宴。见她兴致高昂,朱见深这位孝子自然很是捧场,特意将皇子皇女们都带了过来,嫔妃们则都不许来西宫扫太后的兴。
“皇帝。”望着正在悉心照顾弟妹们的朱祐樘,周太后叹道,“又是一年了。二哥儿的婚事,也该有章程了罢?他如今虚岁十七,转年就十八了。我还记得,你当初也是在十八岁的时候大婚成的亲。唉,不能再晚了,给他选个太子妃罢。他一个人在清宁宫孤零零的,总该有个知冷知热的照顾着我才能放心。再说了,便是你不想抱孙子,我还想抱重孙呢。”
朱见深也望向身形越发挺拔的少年太子,不知为何,目光略有些复杂:“母后说得是。”他的儿子都要大婚了,他果然已经老了。
“他身边连一个知心人都没有,只有太子妃尚且不够,还得选两个才人、选侍才好。”周太后又道。孙儿不喜宫女,大约是觉得她们的言行举止都千篇一律,太过无趣罢。那她便给他多选几个宫外来的妻妾,应该会新鲜有趣些。
“都听母后的。”朱见深道,“儿子这便请那些高人进宫,好好算一算太子的婚事。”
“让他们来西宫算罢。”周太后不愿给万贵妃留下任何能从中作梗的机会,便道,“让我也听听,他们究竟是否能算出二哥儿的太子妃着落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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