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沉默片刻,叹道:“毕竟你我都已经老了,便是再小心,也陪不得几年了。我只希望,去地下见先帝的时候,能安安心心的……”所以他才有些心急,恨不得明日就能见到皇帝陛下游刃有余地处理政事,将朝堂上下那群老狐狸和炮仗脾气都牢牢握在手心里。
“万岁爷才刚登基,戴先生便想着安心?还早着呢!至少得等到他三十而立,儿女双全,咱们这把老骨头才能真正放心哪!”覃吉摇着首,“戴先生陪了先帝二十多年,怎么着也得陪万岁爷二十年才是。说句大不韪的话----戴先生的执念,宫里谁不知道呢?无非一心尽忠,想要辅佐明君罢了。但过去熬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无望。而今未长成的明君就在眼前,你舍得离开么?”
怀恩听了,仔细地想了想,长叹一声:“确实舍不得。”他曾经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在凤阳就已经到头了。虽然自始至终无愧无悔,却多少有些遗憾,为何明明是一心匡佐的忠臣,却遇不上他的明君。眼下好不容易得到了重新再来的机会,的确不能错过。不然,恐怕就算是死了,他也会多少觉得后悔。
在这人世间,又有多少千里马能等到伯乐呢?他并非完美无缺的千里马,心中始终有自卑之感,觉得能在人生最后一刻遇到年轻的伯乐,就已经足够了。可是,既然已经遇见了,又为何不能竭尽所有可能,载着他跑完一程,再跑一程,直到瞧见终点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怀恩是顶好顶好的,我舍不得他_(g;)_
反正,至少三个小朋友都幼儿园毕业了,我才觉得可以让他们两位老伴伴安心~
第145章 派遣人选
夜里, 朱祐樘和张清皎去了一趟小院, 发现怀恩与覃吉的心态都很稳定。本以为两人都很难静下心来休养, 却不想他们俩正在笑呵呵地下棋饮茶。棋局厮杀正酣,旁边茶香袅袅,看上去宛如两位享受退休生活的普通老人。
“万岁爷、皇后娘娘安心罢,老奴已经劝过戴先生了。他也想通了, 若是身体没有痊愈,便一直在此处住着, 安心静养。司礼监没了他, 暂时也乱不了。内书堂没了老奴, 也有人教那群小东西认字。想明白之后, 老奴心里也松快了。”覃吉道。
“覃老先生性情比老奴豁达, 老奴尚有许多需要改正之处。”怀恩道,眉间也不再总是紧紧锁住,“与覃老先生同住, 彼此作陪,不仅能静养,也能互相解闷,说不得倒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闻言,皇帝陛下与皇后娘娘不禁放心许多,让人在院子的正房里塞满了好药材, 这才离开。穿过宫内苑的时候,远远隐约传来几句话,并非官话, 而是带着口音的乡音。张清皎侧耳细听,示意正要前去查看情况的宫正暂且退下。
“万岁爷,能听出这是何地的乡音么?”
“我只能分出南北人说官话的口音不同,但具体是何处却是分辨不出。”他的先生们便来自天南海北,每个人说官话的口音都有差异。年幼的时候,口音重的他甚至都听不懂。而今先生们的官话水平提升了,他听口音的水平也提升了。可一旦遇上从岭南或者闽东之地来的官员启奏,他却依然听着有些费力。
“臣妾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兴许能找见娘的故乡!”张清皎蹙眉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眼眸倏然亮了起来。朱祐樘怔了怔,随即也想到了她的言下之意,脸上立时浮起了些许惊喜:“说说看?”
张清皎牵住他的手,往坤宁宫而去:“娘是南人,出自粤东或粤西之地。臣妾听说,那里即使是相隔十里,也未必同音,僮人、瑶人与汉人说的话更是完全不同。尽管娘自幼颠沛流离,记不得亲人的名讳与故乡在何处,但或许记得年幼的时候听见的几句乡音。若是娘在瑶人处寄居不久,口音也未必会有甚么改变。”
“换而言之,若是万岁爷曾记得娘说过的故乡话,或是记得她说话时的口音,我们再让宫里出自粤西粤东之地的宫人与太监来辨认,也许就能大致确定地域范围。便是万岁爷记不得,那些曾与娘相交的人或许也会依稀有印象。”
“我记得……”记忆深处,数句温和却不知其意的语句渐渐浮现出来。伴随着记忆出现的,是或焦急或无奈或喜悦的母亲。原来,母亲情绪激动的时候,偶尔脱口而出的那些,便是烙印在她骨子里的乡音……
朱祐樘艰涩地学了一句最简单的,音不成音,调不成调。张清皎没有听过这种语言,只觉得像是东南亚的话,更是不解其意:“万岁爷先想想,莫要着急。明日我们便唤了粤东粤西的人前来辨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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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后,帝后便陆续接见了来自粤西与粤东的宫人与内官。陈准也将几位当年与孝穆太后走得近的人从东厂里带了过来。通过乡音的反复辨别,以及曾经听孝穆太后描述过家乡的人提供的消息,初步确认有两个地方可供寻访----其一是广东肇庆府连山县,其二是广西平乐府贺县。
孝穆太后曾经对人自称来自于广西平乐府贺县,但说话口音却颇似连山县人,且她也知道自己幼时父母双亡,乃是养父母抚养长大的。而连山县与贺县相邻,相距不过百余里。若是她幼时被养父母从连山县带到贺县抚养,也算是合情合理。相反,若是她在养父母身边待得久了,有了口音,倒是记得自己是贺县人,幼时是从贺县迁往连山县,亦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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