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说得是。不过,心药到底难得,母亲也只能慢慢养好些了。”张鹤龄道,带着她们走出了金氏的院子。离开的时候,他特意看了看院门左右守着的仆婢,示意她们记住沈清的面孔,绝不可轻易将她放进去。
沈清不紧不慢地走在他与张氏身后,仿佛什么也没有瞧见。听张氏说话时,她甚至显得比以往更柔顺温和,不再带着自以为是的理直气壮,也不再带着急于表现的迫切感。只是,当她垂下首时,谁也看不见她微微勾起的唇角。
张鹤龄千防万防,果然截获了好几回沈清派人递来的探病帖子。他一律都留下来,不仅派人悄悄去向张氏说明,还打算攒着去坤宁宫告诉自家姐姐。眼见着金氏的病情渐渐好转,兄弟俩已经没有必要留在府中侍疾了,于是便又去了宫里伴读。
谁也没料到,在家里养了大半个月病的金氏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再躺在床上便该生锈了,于是想着也该出门走一走了。不过,当水云与平沙问她想不想去崇福寺上香时,她却兴致寥寥地道:“以后再也不去了。”
“那夫人想去何处?眼看着天候就要暖起来了,不如去郊外踏青散散心如何?再过两日便是休沐了,正好两位公子都能得空陪着夫人一起去。”平沙笑道,“听说京郊有好些不错的风景,也有灵验的寺庙和道观呢。”
“他们每日都得去宫里伴读,应该觉得很疲乏,休沐日就让他们好好歇一歇罢。”金氏道,“而且,我已经连两日都等不得了,再躺下去骨头都要散了。不如将最近接到的宴会帖子都给我看看,我也好挑一挑是不是有甚么好去处。”
既然挑了宴会帖子,新衣裳自是必须赶紧做的,新首饰也须得赶紧添置。去赴宴前,金氏便特意出了一趟家门,去了附近的银楼。在银楼里,她正挑着首饰呢,忽然听见一声惊喜的呼唤声:“舅母?”
她抬首看去,就见银楼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而刚下马车的沈清满脸惊喜地走进来:“果真是舅母,可真是巧了。这些日子我递了好几次帖子,想去给舅母探病,表弟都以舅母需要静养为由拒绝了。却想不到,舅母才刚痊愈,咱们便在这里遇上了。”
因在家里待得太久,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见过其他人,金氏见沈清如此热情,心里自然也温暖起来。虽说她与这位年纪颇大的外甥女并不熟稔,但此时此刻也并不妨碍她们熟稔起来:“你也是来看首饰的?”
“是啊,过两日我娘要带着我去参加婚宴。我已经有小半年没有添置首饰了,便想着来银楼里走一走,看看有没有合意的。舅母呢,已经看好了么?若是得空,不妨给我参详一二?若是舅母看中的,定然是不错的。”只要沈清有心,嘴甜些哄着金氏自然不在话下。没多久,金氏便被她哄得眉开眼笑,替她挑了好些样首饰。
平沙在家中管事,只有水云随在金氏身边。见沈清突然出现,她略有些警惕。可她毕竟只是管事娘子,金氏被沈清一哄,便给了她几样差使,将她支开了。虽说她低声叮嘱了大丫鬟仔细盯着,可这些大丫鬟也被支使得团团转,一时竟是顾不上沈清都与金氏说了什么。
却说金氏替沈清挑了几样首饰,又因心里高兴,难得大方地送了她一样。沈清更是嘴甜如蜜,以邀她去附近一座尼姑庵吃有名的素斋为名,将她哄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一路行进,尚未到得那座尼姑庵呢,两人便俨然亲近了许多。
“原来舅母是因着担心娘娘的子嗣才病倒的。这么说来,那崇福寺的主持大师说得也不准。”沈清叹道,“舅母可是确定,主持大师说的就是子嗣之事?”
“若是我一个人意会错了,只能怨自己多想。可他们崇福寺自己的解签和尚也是这么说的,难道也不算数么?”金氏恼道,“要不就是主持大师随口用一句话打发了我,害得我空欢喜了一场。真是白费了我平日里给他们捐的香火钱!”
“或许,主持大师说的并不是子嗣,而是其他之事呢?同样应在正月里,只是舅母没有注意到,所以觉得不灵验罢了。”沈清道,左右看了看,又压低声音,“娘娘子嗣如此艰难,求神拜佛是一项,求医问药也是一项,舅母为何不再试试医药呢?”
“她身边那些女医一个比一个精通医术,没有少替她调理。咱们自个儿找的大夫,哪有宫里的大夫医术好呢?”金氏道。
“这舅母可是想得浅了些。宫里那些女医精通的是调理,未必懂得求子的偏方。”沈清道,“咱们私底下好好寻访,指不定就能寻得合适的良医与偏方呢。到时候举荐入宫,说不得娘娘便一举得男了。”
金氏皱着眉,全然不像沈清想象中那般欣喜。沈清颇有些意外,端详着她的神色,心里念头急转。便听金氏叹道:“说实话,我觉得偏方未必有用。你有所不知,当年你娘怀你也艰难,我怀娘娘也艰难。我们那时候不知试过了多少法子,却还是经过了三四年,才终于盼得了你们。”
沈清也跟着叹了口气:“子嗣的缘分,确实是说不准的。舅母也别急,既然咱们家的孩子来得都迟些,娘娘未必不是如此。”
闻言,金氏满口都是苦涩:“唉,咱们倒是等得,但宫里未必等得啊!你看看,采选的三百五十名宫女,不是早便进京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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