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恐地意识到,我们被人趁夜偷袭了,看来那桑落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竟然能躲过重重岗哨直抵我们的大本营。
我被疾驰的马匹颠簸得厉害,觉得内脏都快从嗓子眼里颠出来了,也不知奔了多久,天光大白,屠剑西在一处农园将我放下。
我先缓了几口气,才终于把心肝脾胃肾咽进肚子里去,开口问他的第一句话,是郑平如何了。
屠剑西神色焦灼,告诉我:“他们偷袭,王爷有一群亲兵保护,此时也不知如何了。我本打算也留在王爷身边的,但王爷要我来把你送走。”
他走进农家小院,令我惊讶的是,这样一件物品齐全干净整齐的小院,竟是没住过人的样子----没有旧衣服,没有烧过柴的灰烬,碗筷上没有一滴油。
屠剑西说:“王爷担心打仗的时候没余力保护你,所以,在刚扎下营那天,王爷就让我找一处不起眼地方让你藏起来。本来打算过几天把你送过来的,没想到桑落竟然提前偷袭我们。”
“你这些日子就在这里住下,给你的随从都是我的亲信,你尽管放心。如果王爷和我能打胜仗,就回来接你,如果我们战死了,你就自己想法子吧,总之别回皇宫!我回去找王爷了!”
屠剑西急匆匆向我交待下来之后,转头就策马折返。我焦灼不已,只盼着郑平别死,然后打赢桑落。
桑落不过偏居湘西,势力伸不到京城,怎么可能知道皇上派人攻打并先发制人呢?我们明明一路偃旗息鼓,也并未曾发战帖,桑落如何能知道?
我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只好想到一个可怕的答案,难道……这场仗真正的目标其实并不是桑落,而是郑平?
皇帝伙同乱党除掉皇室宗亲,不,我不愿意相信。我心中尚存犹疑,突然听见屠剑西去而复返的喝声----
“快跑,快保护娘娘跑!”他是在对他的亲信发令,他的亲信立刻将我扶上马然后绝尘而去,我勉力回首,只见屠剑西正在同几个身着苗疆服饰之人血战。屠剑西寡不敌众,杀了十几人之后便被横扫下马,这样一来就十分被动,我眼见他被重伤数次。
屠剑西再也挡不住苗人的追击,他们迅速奔过屠剑西冲向我们。屠剑西的亲信们奋勇杀敌,可苗人有备而来,而且手持奇怪的兵器,只要被他们的兵器刮到一下,我们的士兵就会立刻体力不支。
眼见着,形势越来越不妙,亲信们只剩下了两名尚在垂死挣扎,护着我与屠剑西汇合,而这两人也很快就在苗人的奇怪兵器下惨烈牺牲。
屠剑西本以为带着一小队人护着我也许能躲过一劫,没想到苗人当真是准备充足且决心要赶尽杀绝,竟然连我们这十余人的小队也不肯放过。
眼见这些人为保护我而死,我不禁热血沸腾上涌,自己的心简直翻滚如刀绞,生出一种同生共死的气概来。我使全力推开屠剑西,让他去救郑平不要再管我。
如果能抢来一匹马,屠剑西还是有机会从眼下脱身的。
我挡在屠剑西身前,想稍微为他争取一点时间。屠剑西爽利一笑,他朗声说道:“我姓屠的虽然功夫不高,但绝对讲义气,大不了一起死在这儿,反正我是绝不会自己逃跑的。”
只见他两臂、左腿、前胸、后背、脸颊都源源不断地滚出血来,唯一完好的右腿还是靠着绑在腿上的匕首挡着才逃过一劫,此刻他单膝跪着,全部的重心都靠在右腿之上。
屠剑西已无丝毫再战之力,靠在杵在地上的刀上,神色之间倒不见惧色,而是冷峻又带着一丝轻蔑,我在他身旁,正尽全力支撑着他的身体。苗人围了上来,猎猎湘风吹过我来,带着新鲜尸体的血腥味道。
就在我以为今日难逃一死的时候,突然一个玄衣身影不知从何处出现而来,身形迅捷凌厉,出手间招招不留后手尽是置人于死地的杀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余下的十几个苗人屠杀殆尽一个没留。
原来任浩昌离开不久,即听见远处苗军来袭的声音。赶回来的时候,军营里已是一片狼藉混乱,他在里面遍寻我不见,于是在周围不断搜索,幸好在我将死之前找到了我。
附近战火正隆,此地不宜久留,任浩昌一言不发,把已半死不活的屠剑西扛到他肩上,扭过头大步流星就向远离战火的方向走去,我只好在后面半走半跑地默默跟了上去。
任浩昌直走了五里多地,走到一处深山之中,这才将屠剑西一把掷于地上,我累得“扑通”栽倒在地。此地已听不见任何呼号之声,安静得甚至不真实,身于此地,不禁让人感觉仿佛难以想象发生过那样的血腥厮杀。
任浩昌一言不发地坐在屠剑西身边,全身透着一种“反正我已经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了,至于他能不能痊愈活命,不关我事”的冷漠态度,我只好努力站起身,去寻一些能治伤的东西来。
我从前曾见过一种俗称“百伤斩”的白色花草,名字听起来不吉利,但对于伤口治疗还是挺有效的,我只认得这一种治伤的药,也不知这附近长不长这种东西。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附近的山上寻来寻去,只可惜,没看到我熟悉的那种白色,但看到一种类似的东西,不过是黑色的,而且和两枝一株的百伤斩不同,这个黑色的东西是三枝一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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