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杭留他们在病房里,自己则来到走廊的长凳上坐下。
没过一会儿,缨和跟了出来。
“千树失踪了。”他双手合十,手肘撑在膝头上。
“我知道。”
“现在锦姐身体虚弱,想找她恐怕也心有余力不足;千树的母亲那里……估计不抱希望可以找到。”
“她以前失踪过吗?”顾屿杭问。
“没有,我没听说过。但她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不会随随便便玩失踪。”
“她受什么刺激了?”
“她妈妈只说,昨晚骂了她几句,但……”缨和犹豫了一下,声音温温和和,“我觉得她不是不经骂的人。”
“你很了解她。”顾屿杭看了他一眼。
“我们认识很多年,锦姐开酒吧那会儿,大概……五年前。她那时候还是个初三学生,瘦瘦弱弱,我认识她是被一群小混混围堵到一条巷子的时候,她报警把那群小混混给吓跑了。”
缨和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情,仿佛只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许多当年熬不过的时刻,后来想想都能释然平静。
就像柳千树从那条阴僻的巷子把他解救出来,就像他手臂上那道长而丑陋的疤痕,就像轰隆隆铁轨下被碾碎的生命和亲情。
也愿岁月赠予他这么多年爱而不得的煎熬与折磨在日后也能平淡地提起。
顾屿杭深深地叹了口气,又看了身旁的少年,问道:“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在想,可以去找千树的爸爸,他会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千树平时爱去的地方。”
“那走吧。”
“你和我一起去吗?”缨和起身。
“嗯。”顾屿杭点头,走进病房打了声招呼后出来,接着说,“我要知道,她妈妈为什么骂我。”
“你会失望的。”
两个人一起下楼。
“为什么?”
“找不出理由,你以后就知道了。”
* *
柳千树本可以在下午三点钟左右到家,她已经筋疲力尽,只想回家睡上一觉。
可不幸的是,年久失修的班车在刚出县城的两公里外抛锚了,这辆颠簸不停、气味难闻的车终于到了寿终就寝的时候,司机把乘客都赶到路上,等着维修人员到来。
车辆抛锚的地方是在一片庄稼地旁,阳光温暖地撒在黑色的泥土和翠绿的菜蔬上,几颗花菜慵懒地卧在地里,由几片绿中泛白的叶子包裹着,显得格外扎眼。
柳千树走到路沿站着,手插在后裤兜里,安静地望着午后祥和的太阳。
她环顾四周和她一同等待的人,有人低头玩手机,有人在聊天,有人在看身后的庄稼地,也有和她一样无聊地和太阳相看两无言的。
司机在一旁高声打电话,只见他眉头紧锁,音量一次次拔高,一次次焦躁,情况看起来很不乐观。
柳千树不敢上前询问,她内心的焦急从隐隐出现至今,已经越发强烈,强烈到她开始胡思乱想。
她没有带手机,从昨晚出门到现在一个电话都没打回去,刚刚吃罢午饭就匆匆出门,也忘记要打电话。
她知道宴景然会担心,却没想到她能做出什么事。
她只是猜测,根据母亲的脾性和性情猜测,因为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离家出走,关于宴景然会有什么反应,她没有亲身经历过。
她有理有据地猜测,最终头疼欲裂,只好归纳为想东想西,制止自己再做无谓的揆度,只是做了回去接烂摊子的准备。
☆、r 14
等待中,有个小孩在母亲的臂弯里打了一个喷嚏,两条鼻涕从鼻子里流出来,他的母亲着急地喊道:“哎我没带纸嘞,这可怎么办?”
说着,踌躇着要不要用手揩掉。
柳千树摸到后口袋的纸巾,急忙掏出来,抽了一张递给孩子的母亲。
“谢谢啊。”那位看上去不过二十五的母亲说。
“不客气。”
“来,擦擦,跟姐姐说谢谢!”
“谢谢姐姐!”男孩一面由母亲笨拙地擦拭鼻涕,一面看着柳千树。
“不客气。”
柳千树走到一旁,兀自对着太阳发呆一阵,又走回孩子的母亲身边,不好意思地说:“你好,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我没带手机,出门前也没和我妈妈说一声,你的手机能不能借我一下?”
“没问题。”孩子的母亲空出一只手掏手机,对柳千树刚才救急的那张纸巾感恩戴德,说,“你用吧!”
“谢谢。”
柳千树输入宴景然的手机号码,电话一接通,对面便传来警惕而凶狠的声音:“喂,谁啊!”
柳千树一愣,仿佛还是第一次听见母亲对待陌生人的态度。
她清了清嗓子,还未说话,宴景然就听出她的声音,劈头盖脸地骂起来:“好啊你!你个死丫头!你躲哪里去了?!还不回来是不是?天黑了我看你去哪里!让野狗叼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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