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才等到这人歪了歪头,唇畔噙着一抹笑意,弯着眼睛向她开口:
“姑娘远道而来,直奔此处,总不会一无所求。”
若他是个正常人,顶着这么一张还算俊美的面容,摆出这样一副恣意fēng_liú的神色,说不准倒还确实会有一番别样的迷人之处。只可惜,兄台如今双目泛红,嘴唇发紫,面上还罩着股氤氲不去的腐烂黑气,这几个动作下来,别的没有,只让人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于本能的恐惧。
终兰现在满心都是日了狗的想法,根本看不懂他突然端这么一出,是个什么意思。还没等她把男人句中包含的内容消化出个一二三来,终兰便感到自己的双唇迫于某样摸不着看不见的威压,已然自行开始了动作:
“我来找你。”
明明是她自己的声音,却没有一个字属于她自己。
男人对此自然毫不在意,他光是听着她这话,眼中就漫出了漾漾春光。
之后,微一侧首,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道:“找我作何?”
终兰又不由自主地应道:“听说你家里有矿。”
至此,终兰算是有点摸清楚门道了。
从方才他对她的称呼看来,在这人的眼里,终兰如今应该是另一个名为“阿熹”的姑娘。这些对话,自然也是他和那位阿熹的对话。方才一番精心布置,加之一来一往间男人的反应,不难猜到……他大概是在重现他和那位姑娘初见的情景?
而这个重现,恐怕还并非仅仅单纯的对话重现。他对于两人所站的位置要求十分苛刻,由此及彼,也许时辰,日月,天气……这种种因素,也在他挑剔的范围之内。
思及此,终兰的内心就又是默默一声哀叹。
这样还能被人家看中眼,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对话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何时为止,终兰刚刚那一句话落后,男人立时便是一声轻笑,不以为意地答:“我家无矿,只有一把锁。”
“我就要它。”
讲出这四个字的同时,姑娘似乎还配了相应的动作。然而,以男人当下之能,好像并无法再同步操控终兰身体的其他部位以重现这个动作。因此,他眉头一皱,只能舍小就大,抬了下手,额外施力,让终兰轻轻地向他点了点头。
然后又重复了一遍:“我就要它。”
男人眉眼一舒,总算满意,继续用一种淡漠的口吻接道:“每年来求千金难的人很多。”
听到这个名字,终兰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动。
千金难?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10086曾经跟她提到过这个东西。它说,她之所以感受不到温吟身上的魔泽,是因为他用千金难把它们都给锁起来了。
当时,她需要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因此很多涉及的细节方面都不曾多问。不过就这么几次听到的来看,这个千金难,大概就是一个形态为锁的法器。
但,它不是在温吟身上么,什么时候又跑到了这个人手里?
而且听这人话里的意思,还似乎一直都是在他手里的?
终兰思绪一转,对于自己如今所处的地界,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要么,她可能真的是倒霉到家了,误入了一处为他人所设的幻境。要么,这地方没准是一个虚构之所。观此剧情发展,很像是给所入之人试炼为用。若是这样,那很可能就是怀虚涧的手笔了。
只是,无论如何,境中呈现之象,都不该是凭空而来。更何况,“千金难”这个名字已是虚实皆通。因此,终兰倾向于,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现实为模,只不过是时间上略有差异----比如定在了过去,或者,未来。
在她这般思索之间,她自己的声音已经又不间断地继续响起:“我有黄金万两。”
重复了不知有千百遍的对话,男人对其中的一字一调都烂熟于心。他甫闻此言,便是魅惑一笑:“千金难,可不是‘千金难买’的意思。”
顿了一下,换了个翘脚的姿势,又悠悠道:“而是‘千金难开’。”
这回,终兰所扮演的这名叫做“阿熹”的姑娘,却罕见地沉默了下去。
“我也不希望来这里。”
良久,她才如此答道。即便是隔着他人的一层记忆,借由终兰之口,那话中的落寞之意仍旧清晰如在耳畔。这样一句过后,她又略显矛盾地道:“但我没有资格干涉他想要的。”
终兰觉得,自己要差不多搞懂这个剧情了。
黑衣男家中有一把很多人都想要的锁,而阿熹姑娘是受人所托而来。她自己似乎不太情愿,不知是因为这把锁,还是这把锁可能带来的后果。
以男人时过境迁以后,现今所展现出来的状态来讲,这段剧情过后,男子和姑娘一定又经历了一段不短的相处,而途中不论有何际遇,总之是动了情愫。但,最后为什么会落到这般境地,终兰就实在无从想象了。
反正,无非就是他爱她,她爱他,她为他抛弃了他;或者他爱她,她也爱他,但是另一个他不让他和她在一起……什么的。
当然,弄清楚这些,也不过是满足一番自己的好奇心。对于如今的困境,并没啥实际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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