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如此说,低头去看,原来这条路是湿地,有些泥泞,一路走过来衣摆沾了不少水汽,难怪小腿后边凉飕飕的。
方重衣大步走到她面前,极近的距离,自作主张解开她那件氅衣的系带,轻易绕了圈便脱下来,扔给旁边的侍女。
侍女们俱是措手不及,急忙上前接下衣裳,这还是苏玄修殿下的,得好好浆洗了还回去才是。
氅衣转眼就被他褪下来,苏棠还没回过神,就被一个新的暖意笼罩,是他自己的披风。
厚实而干燥的温度,暖融融的,衣上有熟悉的清苦味道,像雨过天晴的山林里那种爽洁、甘凉的青草气息。
方重衣默不作声给她系衣襟前的系带,苏棠任由他打理着,心思却浮乱不安。
冰凉的手指触碰到下颚,苏棠心里烦,一手挥开了:“回答我。”
方重衣停手,垂眸凝望她,静默的目光有几分灼人:“你认为我在利用这门亲事,想从中获益?”
苏棠语塞。
她细细回想了一番,自己的话好像还真是这个意思,但……本意又分明不是如此。
不同于往常那般带着痴执的温言软语,或令人看不透的阴晴不定,他只是死水一般沉默着,良久,泠然如玉的声音一字一句:“利用女人来成事,这种掉格的事我从未做过。”
苏棠一怔。
方重衣平静道:“曾祖父当年西征幽陆十二州,北驱鞑虏,建立不世之帝业。这江山,哪一寸土地不是流血拼杀而来的?我若是自甘堕落,不思进取,沦为借女人上位的无能之辈,他们在天有灵,定然不会放过我这种没出息的子孙。”
见这番不同以往的肃然态势,苏棠有小小的讶异,料想是自己话说得没谱了,不小心触到了他骨子里最在意的地方。
“棠棠。”方重衣顺势逼近了半步,认真望着她,目色深远,“更何况,身边的女人自当是要好好保护的,即便万死也理所应当……又谈何利用?”
低沉的嗓音在黑夜里尤为深邃,像温醇的酒,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苏棠低下头,心绪漫漫无边漂浮着,翠鸟纷纷从枝头飞走,错综的树影在眼前缭乱,她才回过神来。
第62章 红薯糖
苏棠沉默着, 心头有些意外的恍惚和萌动。
他其实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有着很执拗的清高, 并非贬义,而是骨子里流着皇家的血,便与生俱来的认为那些崇高的责任该是自己的。
虽然全程都是答非所问。
苏棠点点头, 小声道:“哦……”
然后看见方重衣的脸色冷下来。
这人生气起来无疑是非常恐怖的,她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方重衣目光微沉, 直直望着她:“棠棠, 我字句肺腑, 你就是这样的反应?”
“我……”苏棠认为,她虽然说得是“哦”, 但是是非常认真地表示赞同啊。
方重衣没听,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住她手腕,把人往旁边的竹林里拉,同时冷冷地道“单独说几句”。
侍女们见公主这样被往林子里拖, 吓傻了,她们自然不会听世子的话,急忙就要跟上。
“不用跟来!”
苏棠一声命令,所有人又生生刹住脚步。
她也不愿单独和方重衣呆一起, 但更怕他当众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毕竟,这人行为是完全难以预料的……
竹林里枯枝碎叶落了满地, 零星的月光洒落,格外清幽。
方重衣一路拽着她走, 苏棠战战兢兢跟在后面,觉得四周越来越偏僻了,忍不住小声问:“……不走了吧?”
他停步,转头看了她一眼,半昏半明的夜色显得他面目阴沉不定,苏棠下意识退了两步,后背差点撞在树上。
“棠棠,你还在害怕什么?”
方重衣始终没松开她手,见她身后是棵树,又得寸进尺上前半步。
苏棠悻悻垂下脑袋,不曾注意,搅着手指道:“老实讲,有点怕你……”
片刻后,她听到低低的一声轻笑。
“……怕我啊?”月色勾勒出俊逸无匹的轮廓,好看的薄唇微微扬起,“本世子什么都能依着你,但这件事就没有办法了……”
低沉暧昧的嗓音近在咫尺,苏棠抬起头,若有似无扫到温热的气息,心下一沉,又往后退了半步,这次结结实实抵在树干上了。
意味深长的语气令她直觉没有好事,仰起头,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方重衣目光微动,却也没有更进一步,佯装很随意地道:“那怎么办?难不成成亲之后,你还住你的小柴房,每天都不跟我打照面?”
后院小柴房?
苏棠一回想过往就生气,拧起眉毛道:“又想让我去后院呆着?没门!小柴房要住也是你住。”
说到这里她忽然沉默了,其实自己之前一直存着应付联姻的心思,若能找合适的人各不相干过日子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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