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屋子里,江重雪屏息抿唇,手紧紧扣着桌角,说:“我不同意,若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救人,就算把他救回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周梨无言地看着谢天枢的背脊。
谢天枢道:“我意已决,方才与你们说的,切莫忘记。”
江重雪双肩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谢天枢走了出去,他走得不紧不慢,在回到哥舒似情的厢房时,发现哥舒似情竟起来了,正给自己倒茶。
似乎是渴了,倒得有些急,茶水泼洒了出来。
谢天枢进去时,他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哥舒似情的脸色出奇得古怪,苍白至死,但偏偏眼睛里有某种滚烫的热意,像光一样,正要汹汹地烧着,仿佛烧得他满身都有了奇怪的活力。
他喝了点茶下去,似乎并不满足:“有吃的吗,我几天没吃东西,饿了。”
谢天枢看到他起来了,并未露出惊喜,“你不能吃东西。”
“为什么?”哥舒似情古怪地道,他口渴得很,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谢天枢却把手盖住了杯口,他微怒,觉得他在与自己作对,挥开了他,正要把水喝下去。
茶杯才送到唇边,喉咙里的腥甜味忽然涌满嘴壁,他克制不住地呕了出来,鲜血溅进了茶水里。
哥舒似情半阖着眼睛,轻轻倒在了谢天枢肩上。眼睛里那股活力突然就烧得一干二净,露出灰败的底色来。
哥舒似情已近生死关头的迷离状态,刚才不过回光返照而已。
谢天枢把他放到床上,哥舒似情微微抬头,嘴唇上染满了血:“我……”
“不要说话了,保存体力。”谢天枢为防他乱动,出手点了他的穴道,哥舒似情愣了一下。
谢天枢重新倒了杯干净的茶,用那茶水,慢慢抹掉了哥舒似情脸上的脂粉。
哥舒似情全身发抖,想要避开,但无能为力。
他脸上精心涂抹的釉粉都没有了,总算被谢天枢看到他真正的脸。
谢天枢打量半天,笑了笑:“情儿,你长得很好看。”
屋子里的镜子离哥舒似情很远,但不用照,他都知道自己这张被毒素侵蚀的脸有多么可怕,谢天枢竟然还虚伪地说他好看。
哥舒似情相当愤怒,他最讨厌别人看到他这张真正的脸了。
谢天枢站在他面前,怜爱地看着他,慢慢摊开手掌:“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苦修春风渡,希望能尽我所能,把我的春风渡修炼到最高境界。”
哥舒似情愣了下,莫名其妙地焦躁:“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谢天枢没有理会他的话:“春风渡越是修炼得高,其解毒之能也就加倍。因为是你,我不敢轻易冒险,总想更有把握一些,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他的话没头没尾,但哥舒似情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几乎是从未有过的慌了,“谢天枢,你……”
“闭目静心,”忽然,谢天枢把所有表情收起,肃然道:“凝神专一。”
哥舒似情惊愕:“你想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天枢语气平静,“我要给你解毒。”
第115章 尽释
哥舒似情虚弱地说:“我、我真的觉得很好, 不用你多此一举, 你先解开我再说。”
谢天枢答非所问:“这次花费的时辰会比较久,因为要解掉你体内所有的毒, 最少也需要几个时辰,你忍耐些。”
哥舒似情越来越不安了,他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像濒死一样:“没有用的。我的毒即便是你的春风渡也解不了。你别异想天开了。”
谢天枢的手从他鬓发滑到脸颊, 再是脖子,最后抵在他后背。
春风渡开始灌送进他体内,这春风渡强大到不对劲, 哥舒似情剧烈地挣扎起来,即便是被点了穴,身体却在他强烈的精神意识下微微动了几下。
他死死盯着谢天枢露出来的一阙衣角,却无法回头去看一看他的脸, 只能不停地低吼,让他放了自己。
看谢天枢没有反应,他干脆骂了起来, 怎样难听他就怎样骂,可是那双抵住他的手纹丝不动, 丝毫不受他干扰,就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并非他骂两句就会放弃的。
终于,他无力地垂下头,声音都低了下去。
哥舒似情拼命掐着自己的掌心, 企图把穴道冲开。他眼睛里是满目的恐惧,眼眶殷红地说了一句:“我不要你死。”
谢天枢听到了,也许他心中极为震动,但哥舒似情无法看到。
这么多年了,从哥舒似情的嘴巴里说出来的,都是要他死,要他难堪,现在,他说他不想他死。
哥舒似情从七岁开始练毒,剧毒之物,伤人七分,自毁三分,何况哥舒轻眉只教他如何练毒,却从来没有好好教过他如何自我保护。
他九岁那年被毒-药毒坏了嗓子,十一岁时便发觉体内残留的毒-素无法排除,经年累月,十几年来,沾染了各种毒-物的身体逐渐被摧毁,十七岁起,他便开始往脸上施了厚厚的白-粉,绝不叫人看出他那张可怖的脸。
像哥舒似情这样不惜命的练毒者,是不会长命的,他必定短寿而死。即便是春风渡,也解不了这样沉重的毒。除非那个修炼春风渡者,愿意拼劲一身功力,将他所有的毒素尽数消解。但如此做,也会耗掉那名修炼者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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