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雪拍案而起,晕黄的窗户纸跳上他的身影。
江重山眉间闪过一抹怒其不争,掀袍出门。
他走得极快,路过周梨时刮过一阵风。
身后的江重雪追上去,在门槛前停住了。
周梨托着刚烧好的茶,心想,看来是白烧了,抬头微微一笑。
江重雪在黯淡夜色里的脸俊秀得有些苍白,他一咬牙:“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周梨没说什么,斜过身子,朝一个地方指了指,“我看他往那边去了。”
江重雪欲言又止,深深看她一眼,朝周梨所指之处飞奔而去。
周梨叹口气,坐回屋子里。
反正烧都烧了,她咕噜噜捏着杯子把烧好的茶喝了个精光,打出一个热嗝来,摸摸一水的肚子。
探头往外看时,天光已微亮。
她捧了茶杯走出去,裙角在风里悠悠的晃,杯子上的青花釉色与她白皙指尖相得映彰。
至于江重山和梅影究竟有无关系,她隐约觉得,还是由江重山亲口告诉江重雪比较好。
第29章 怀疑
清河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大概是远离庙堂又远离边关的缘故, 既捞不着富贵皇气也沾不到金戈铁马,总生出一股天下安乐无事可烦的错觉来, 居于此间的人也大多囊中鼓鼓衣净面清,大富不足,小富有余。
四年前还有个名闻江湖的金刀堂伫立城外, 金刀堂覆灭后, 这地方似乎连仅有的一点江湖气都不剩了。
所以那四个素衣执剑的人从城门口走在街上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清河不是闭塞的小地方,不可能认不出大名鼎鼎的小楼弟子, 只消看上一眼他们的服饰,自然就明了了。
楚墨白来这里是因为小楼接到的线报,死在石花下的人,就是在江北清河一带。
既是调查命案, 当然需要官府首肯,小楼的丹书铁券凡是三品以下官员不得不从,所以他们四人顺顺利利地就得到了查案的许可。
这天周梨出门时正好与他们错过, 他们走的西面,去官府的方向, 周梨走的南面。
周梨在城中盘桓,找到镖局, 把昨夜写好的信托给他们,送给叶家兄妹。
她把离开求醉城如今身处清河一事写在了信里,希望能邀叶家兄妹见上一面。
之后她带了点吃食打道回府。
走到城外, 她看着眼前两条分岔口,金刀堂在右边,出命案的乱葬岗在左边。
左边那条道路明显比右边难走,泥路迂回杂草丛生,一路过去甚是荒凉。
踩弯几棵伶仃枯草,就露出后面一大片凄清的乱葬岗。
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就是一座座破败的坟头,枯藤野草在这无人问津的地方疯狂滋长。大抵这样的地方,都是这个死气沉沉的模样。
她用剑鞘拨开杂草,绕了一匝,眼睛扫过几圈,也不知那两个死掉的人是被吊在哪棵树上。
尸体被收在府衙,她是没有机会看到的。
正要往乱葬岗里探寻,风声呼啦啦一吹,她惊了一惊,回头时隐约看到有黑影闪过。
但凡这样的地方,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传闻,仿佛不和鬼怪扯上点关系,就不足以称之为乱葬岗。
周梨也道听途说了一点,说这里每到夜晚就会传出鬼火,还会伴有人声,凡是误入者,就会被鬼怪拖去做替死鬼。
那两个冤大头就是走夜路时不甚闯进了鬼门关,所以被吊死在了树上。
这传闻就和金刀堂有鬼一样,也不知谁编排的,一点不新鲜,她在金刀堂可是一个鬼也没见着。
她提了剑追出去,没有追到,但她肯定是人不是鬼。
回到金刀堂她脱口就问:“江大哥回来了吗?”
江重雪摇头,“怎么?”
她低了头,再抬头时一笑,“没什么。”
金刀堂里鬼是没见着,不过江重山却比鬼更摸不透。
他好像习惯了昼伏夜出,白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到了晚上就不见人影,回来的时候身上总带了泥土露水的气息,还有血腥气。
这股血腥气来自他身上日益严重的伤,江重雪不是不忧虑,但自从那天与他不欢而散后,两人说话就少了,江重山神出鬼没,人都找不到,根本没机会问他原因,即便问了,他也不会老实相告。
其实江重山比周梨快一步回到金刀堂。
他的动作很轻,飞檐走壁的时候像一只猫,悄悄启开屋门溜了进去。
那时候前头的周梨才回来,正向江重雪问他的行踪。
周梨武功是不弱,但是这片地方他比周梨熟上百倍,要把周梨从乱葬岗引开是很容易的。
他摸索到桌子把刀搁下,随后解开自己的衣袍。
屋子里没有镜子,要是有的话,都要惊叹从未照到过这样凄惨的景象。
他的身材很瘦,干瘪得像一根芦柑没有多余的肉,青紫的血痕遍布全身,肌肤几乎全部腐烂了。
他无动于衷,好像看不见也就无所谓,取出金刀堂上好的金疮药随手一抹,再把袍子重新披上。
他知道,再好的金疮药也已治不好他的伤,能拖几天就是几天。
门被轻轻扣了两下,外面是周梨的声音,“江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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