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夕阳西下,彩霞烂漫,几抹霞光在地平线上漂浮往来,映得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淡淡的光晕之中,莺七看着夕霞裹着的师兄,没来由地怔了一怔。
残阳如血,夕霞似火,这情形瑰丽绝伦,但不知怎的,杨篁立处,却是说不出的淡雅。那些五光十色缭绕在他身侧之时,却仿佛为这个人描摹了一幅素雅的山水画,画中背景皆是水墨勾勒而成。
莺七恍惚有些明白,为什么七师妹会费尽心思为师兄制作各种机关木鸾,供他下山购买各色日用品,为什么九师妹洛烟兰日以继夜地学高深的琴曲,只为能够亲自弹给师兄听一次,又为什么小师妹柔萝会穷尽慧巧,为师兄精心做出各种美味佳肴。
这个人,仿佛上天也为之垂怜的骄子,值得别人对他这么好法。
十五岁之前,她一直将他当作哥哥,嬉笑玩闹,从来都是百无顾忌。
但近年来杨篁见她日益长大,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为了避嫌,已不再和她太过亲近,她还道他是因为要照顾别的师弟妹,才忽略了自己,心下也不以为意。
此刻陡然见他出手相助,不知为何,耳中只听到“扑通”“扑通”之声,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心在砰砰狂跳。
她被这突然发生的心跳加快吓了一跳,原本如幼年一般,笑盈盈伸手去挽他的手臂,突然一个激灵,飞快地将手缩了回来,不敢再看他一眼,应了一声“好”,向前狂奔而去。
如今这个温雅如玉的青年,在她面前微蹙眉头,轻声道:“我原本叫做穆篁,穆长恭是我兄长。”
她的确很讨厌穆长恭,因为他心思深刻险恶,假扮楚歌骗了她,害了不少人,又将霄衡引入九幽绝域阵,使他身受重伤,几乎丧命。
此刻想来,想必穆长恭不过是追踪霄衡而来,在客栈门口偶然被缠夹不清的叶月烟缠住,见霄衡等三人应声而出,他又不能当众杀人,只得顺水推舟,让穿越女占了一回便宜,自称“楚歌”,瞒了过去。
她一直讨厌心机深沉之人,可是杨篁是杨篁,穆长恭是穆长恭。即便他们是亲兄弟,终究是两个人,陪她在太华山长大的,是面前这温柔似水的青年。
看了看师兄黯然的神色,她斩钉截铁道:“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师兄!”
杨篁微微一笑,手掌抚上她的头发,低声道:“莺七……”自她长为婷婷少女,他对她从未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莺七咬了咬嘴唇,晕红双颊,她在他面前一向拘谨,对他这非同寻常的亲密举动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低下了头,不则一声。
其时正是仲夏,时节炎热,又是正午时分,阳光分外的炽烈耀眼,光辉遍洒大地。
地处距离大秦城约莫三百里之遥的青墉城外的一处树林之中,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在地上留下浅浅光晕,跳跃不已。
一行人或坐或立,或倚着葱茏大树闭目养神,只有林、杨两人在不远处低低述说着别情。
杨篁一时忘情,伸手抚摸莺七的头发,自觉失态,将手伸了回来,眼底若有异光流动,微笑道:“好,你也永远都是我师妹。”
莺七一向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简直是人间一大杀器。此刻她仍是没能抵挡得住这一笑的杀伤力,愣了愣神,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师……师兄,咱们……咱们还是先去江离城将师弟妹们救出来,再去找穆长恭好了,你……你也很想柔萝师妹吧?”
杨篁神色一黯,还未说话,身后有人冷笑道:“蠢材!”
莺七一怔,转头望去,一片浅草里悠然立着她的师叔,目光悠远,仿佛清冷月色下寒潭里沉沉的水波,唇角微微上翘,却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嘲之意。
她不服气地插腰道:“喂,霄衡哥哥,你说谁是蠢材呢?”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的,怎能容忍别人说她是蠢材,如果他口中的“蠢材”指的是她师兄,更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霄衡缓步走了过来,自顾自坐在两人对面,声音冷冷的:“莺儿,我说了,我是你师叔,你再称呼我哥哥,便是以下犯上,不尊礼数。”
和他相处一段日子下来,莺七本来觉得他颇讲道理,并不像初见时那般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加之这又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她对这位绝代的美人师叔着实增加了不少好感。
谁知这几天他风向突变,居然拒人于万里之外,简直高冷得让她有些受不了,此刻闻言,深深吸了口气,她才勉强保持住笑容:“师叔大人,当时可是你让我随便称呼的,现在我叫顺口啦,你又让我改过来,你……你不要仗着你是师叔,就欺负人。”
自和他们重逢以来,杨篁已听莺七详细说过与霄衡、赵伯雍的一段渊源,知道霄衡是她父亲那一派的师叔。
他在云中城和霄衡一战,彼此颇有惺惺之念,此刻听到霄衡让莺七叫自己“师叔”,师妹偏又倔强不从,生怕这两人吵闹起来,忙道:“师妹,你别闹啦,衡兄本就是你师叔啊。”
霄衡并不说话,负手凝眸,冷冷而视,双眸璀璨如星子,若有剑气恣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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