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不过是手边的新闻,空余的话资,至于人是生还是死,说到底,没多少重要。
边上有个年轻的男人在打电话,语气中透着不耐烦:“项目的尾款已经交割清楚了,你没钱是你的事情。你要知道这可是姜先生和姜夫人挑了许久的吉祥宝地,如果被不相干的破了风水,依你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会放过你吗?”
陈似锦隐约觉得,这个男人便是爸爸真正的生的希望,她仰起头看了眼楼顶上的人,已经滑到眼角的泪水就这样停住了。她把妈妈往女警身边一送,转身就往那个男人身边跑去。
结果才几步,立刻有不相干的人围了过来,把陈似锦圈在了外头,一双双胳膊架起一道铜墙,生生地格挡住了希望的步伐。
男人没有看陈似锦,仍旧在打电话,只是语气越加不耐烦了:“舅公又怎么了?我劝您别到我这边倚老卖老,我耐心向来不好。”他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急得陈似锦过又过不去,只能跺着脚尖着嗓子说:“你别挂,和你打电话的那个人能付我爸爸工资,是不是?你能不能让他把钱先给我爸爸?”
小小的年纪,不大会控制情绪,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眼泪瞬间就夺眶而出。
男人把手机勾在指间,半眯着双眼看陈似锦,一字一顿地说:“干我何事?”
陈似锦从未见过这般阴郁的眼睛,透着满不在乎,透着漫不经心,透着玩世不恭,黑沉沉的神色中看不到属于人的情绪。
“你可以和包工头打电话。”陈似锦咬着唇,哭得稀里哗啦的,“你刚刚在和他打电话。”
“我打了,他跑了。”男人勾了勾唇角,把手机递给边上的人,然后从兜里慢条斯理地摸出了烟盒,“我已经尽了我的义务。”
他捏着烟盒轻轻地抖出一根烟,娴熟地夹在指间,还没有等他吩咐,立刻有人点着打火机过来凑趣了。
“他可能就要跳楼了。”陈似锦抖着双唇,说,“他可能就要死了,你要见死不救吗?”
她睁大了双眼看着男人把烟衔在唇边,然后吩咐人说:“和警察打声招呼,我没这个心情耗下去了,李少爷那边的局快开了吧?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声尖锐的叫声刺破了苍穹。陈似锦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到男人张开了双臂,整个身子直直地倾倒了下来,在坠落的瞬间,因为对死亡本能的害怕,男人挥舞了一下双臂。可是,他不是鸟,他的脊骨早已被压弯了,哪里飞得起来呢?他就这样摔了下去。
陈似锦颤抖着身子看着男人摔在了地上,十层的高度,脖子没有断干净,人尚且还没有至死,男人的身子痛苦地在地上扑腾抽搐,一滩滩的血迹从他的脑后背后争先恐后的流出来。终于,在短暂的挣扎后,男人永久地闭上了双眼。
他的右手手掌上缺了一根手指,紧紧地痉挛成团,眼睛呆呆愣愣地看着天空,看着乌沉沉的云。
目眦欲裂。
陈似锦的整个身子软在了地上,像是浮在地上的一摊烂泥,睁着泪眼茫然不知所措。
六年的光阴,再回首,陈似锦甚至还能将在场的每个人的神色纤毫毕现。在楼顶哭晕过去的母亲,留着汗跑下楼的谈判专家,用裹尸布裹尸体的警察,指着谈判专家破口大骂的警察,收拾起气垫的消防员,以及,走到面前的男人。
他凉薄地开口:“想要赔偿就来找我,我是姜辙。”
接下来的记忆乱糟糟的,道场上的哭号,病倒了的母亲,扶柩下葬时孤单的身影,亲戚之间的指指点点,洒满纸钱的上山泥路,陈似锦都不大记得了,唯有母亲镇日里的哭声还记忆犹新。她先时还能哭一哭,后来不大有力气了,就只能从鼻间发出气声,最后索性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到人进来后,就抹一把眼泪。
连哭诉的话翻来覆去都只是那几句。
“他走了倒落了个轻松,苦了我们母女啊。”
“我也没什么本事,丫头年纪还这么小,哪里有钱。索性书也不要读了,出去打工,工作几年,早早找人嫁了算了。”
“苦命的哟,当初我就咬着牙死活不肯这门亲事,爸爸偏偏要把我嫁进来,爸爸你现在在天有灵,开开眼,看看女儿被你害得多惨呀!”
隔着墙板,陈似锦听了个真切,她在小木床上翻来覆去几夜,看着天花板,手脚冰冷,只觉心已经死了一半。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似乎是一种称赞,只是早当家三字后头意味的是所有的人情世故,世态炎凉不由分说地都摊在了孩子面前。没有谁愿意给陈似锦构筑一个无忧无虑的童话世界,她是这样清楚地明白,妈妈是指望不上的,这个家只能靠自己。
爸爸的头七刚过,陈似锦坐着公交又一次进了杭城,拿着姜辙给的地址,找到了姜家的另一家公司地址。又花了几天时间,去堵姜先生,去堵姜辙。她没什么钱,只在五十元钱一晚的招待所里住了一夜,第二天就缩到了天桥下。
她只有十四岁,年纪小,脸皮子薄,也要体面。只是随里除了课本外,还有几张借条。陈似锦想起妈妈说的话,出神地看着夜空,第一回切身感受到了“命苦”二字。
在天桥下蹲了两天后,终于让她遇到姜辙。
其实后来想想,姜辙比起他的家人当真是不知道善良了多少,至少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和陈似锦说了话,至少他还愿意和陈似锦提一提赔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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