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谱,步生娇在师姐的墓前怔了半天,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能接受眼前已然发生的这一切。
她跑去找九千策,询问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九千策面无表情的告诉她,夜姐姐无恙,只是此前出了一趟任务,太累了。至于蝉翼师姐,她爱上了她刺杀的目标,最后反被那个男人杀死了。
男人,又是男人,那时步生娇咬牙握紧了拳,心里在想,男人这种东西,果然还是死绝了的好。
其后一日,昏迷中的夜姐姐醒了。
那天步生娇和九千策守在房间里,九千策见夜姐姐睁开了眼睛,连忙倒了杯水走到她床边。
夜姐姐醒来之后,一眼看见床边的九千策,便立刻抓住他的手臂,说出了她人生里的第一句话。
谁也想不到,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不是“师姐”,也不是“师兄”,而是:“小步怎么样了?”
那时步生娇站在九千策身后,眼见着他那样不动声色的一个人竟然明显的怔了怔,手中杯里的水险些撒出来,片刻后才稳下心神道:“她没事。”
“当真?”
“嗯,当真。”
步生娇听得眼眶一潮,从九千策身后跑出来,奔到床边,牵住夜姐姐的手。夜姐姐见她这般活蹦乱跳才放下心来,摸摸她的头顶,道:“没事就好。”
那天下午下了很大的一场雨,她出门到食堂里领了食盒,回来时却发现夜姐姐并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找了好半天才寻见夜姐姐一个人站在蝉翼师姐的墓前,站在淅淅沥沥的雨雾里,细雨从她眼角滑落,像泪,却不是泪。
雨水抵在泥地里,泥地中散落着一柄被斩断成两截的长刀,那是夜姐姐曾经惯用的武器。记忆里,也是自那天起,蝉翼师姐的那柄薄翼短刀便未离过夜姐姐的身,而夜姐姐也不再用长刀了。
那天墓前,夜姐姐听见她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朝她道:“过来。”
那时夜姐姐的眼睛不知为何凉得像雪,掩埋了所有的生机。步生娇依言走到她身边,只见夜姐姐又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顶,道:“你要好好的长大。”
那时的雨很大,密密麻麻交织成灰白的雾气,她隔着雾气看进夜姐姐苍凉的眼睛里,心底忽然便生出了莫名的悲怆。
她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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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娇健健康康长到了十五岁,成为了风倾楼新一任的媚首。
一晃十年,她在这风倾楼里整整待了十年。
十年隐忍,蓄势而发。十年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向他父亲复仇。
她五岁那年的那一场战败城破,对于她来说,是她这辈子最难磨灭的惨痛记忆;但对于一个国家而言,不过是失了一个小镇,败了一场小仗,根本无关痛痒,就连史官都未必愿意费笔墨去记录这件事情。
那一日城破时的腥风血雨根本无人在乎,都城里的那些王公贵族依旧该吃吃该喝喝,歌舞升平的过了十年。
十年很长,像那树干里一圈一圈的年轮,密麻而纷杂,滋长在她心里,日渐生出足可滔天的恨。
准备复仇的那一天,步生娇去了一趟她幼年时生长的地方——原先那青楼的遗址。
十年前那青楼被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什么也没留下。十年后有人在这地方重新开了一家酒楼。酒楼里人来人往,生意很好。
酒楼掌柜的是一副热情好客心宽体胖的模样,见步生娇站在楼外看了许久,便招呼她进来坐坐。
清清酒,四方桌。
步生娇执着碧玉通彻的酒杯,听见楼里戏台上,有姑娘弹着小曲从《醉花间》一直唱到《点红妆》,唱罢了《点红妆》又唱了首新曲子,曲调颇为哀婉。
步生娇没听过这调子,便招来了店小二问:“这是什么曲子?”
店小二古古怪怪的看了她一眼,心里想这位姑娘怎么如此闭塞,连驸马写得最出名的诗都不晓得,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道:“这是当年驸马死前写给爱妻的最后一首诗,《深雪葬》。”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步生娇一个失手捏碎了手里的酒杯,“驸马死了?”
“是,去年冬天大雪,驸马染了风寒,缠绵病榻三个多月,最终还是病逝了。”
病死了,死得如此轻巧而安稳。
他欠下的债还没有还,他怎么敢死,他怎么敢——!
十年隐忍的怒意于顷刻间滔天而起,步生娇握紧腰边华光长剑,转身便杀进了都城的王宫里。
一夜腥风悄然而至,一夜血屠弥漫成河。
再位高权重的人,对于刺客而言,也不过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那一天晚上步生娇接连杀尽宫中王室百余人之后,又掳走了那个嫁于她父亲为妻的王女。
步生娇绑了这位王女,却没有着急立刻杀了她。
她寻来了都城里所有的乞丐,命令他们把当年敌军对她母亲做过的事情,原模原样对这王女做了一遍。
月色猩红,王女纤细晶莹的指尖死死抠进了草地里,指甲翻覆迸出了血。步生娇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眼前忽然便闪过那一日青楼的火,满室的血,还有娘亲怎样也合不上的眼。
夜风忽起,晃得月下枝杈的光影来回摇曳。
步生娇抬起了头,天上卷着落叶的风中突然滴下一颗水珠,落在她的脸颊上,如露水微凉。
步生娇的眼底猛地一红。
娘亲,娘亲,是你在哭吗?
也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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