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看了看桌上的大钞,再瞧瞧门外停着的小轿车,不敢再说话了,忙不迭地跑到厨房去烧水泡茶去了。
常明发开门见山地问:“这个刘清远个什么人物?”
常燕的脸色有些潮红:“他是本市的,明年就要毕业了。他的学习成绩是全系最好的,文体美样样过硬,你一见就知道了呀爸爸。”
常明发的手一挥:“我问的不是这些。我是问他的父母是干什么的?”
常燕扭了扭身子:“你管他的父母干嘛呀,我要嫁的是他,又不是他的父母。”
常明发想发火,但又忍住了:“嫁嫁嫁!你才多大呀就想着嫁了?是不是嫌爸爸妈妈老了,碍你的事了,急着要离开这个家?”
常燕说:“爸爸!你知道人家不是那个意思,非要这么说。我才舍不得离开我的好爸爸和好妈妈呢,你要不想让女儿出门,就干脆招他当上门女婿。”
常明发眉尖一动,随即恢复了气势汹汹的样子:“不要胡搅蛮缠,正面回答我的问话----他的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常燕歪着头想了一想:“他的父母嘛,是做地质勘探工作的。”
常明发点了点头:“嗯,是科学家,倒也是一项不错的工种么。地质勘探局的胡局长是我的老部下,那你告诉我这个刘清远的爸爸叫什么名字,我回头去找小胡问问。”
常燕哼了一声:“爸爸,就显得你路子广认的人多。人家不是地质勘探局的,你怎么去问啊?女儿看上的人你信不过,还得非得去找人打听吗?”
常明发也哼了一声:“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难不成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给了人,还不知道人家的底细?你真是岂有此理。”
常燕哼叽了几声,不得不说实话了:“他的父母都是乡下的,地地道道的农民。”
常明发怒不可遏了:“那你怎么说他们是搞地质勘探工作的,这是明目张胆地欺骗组织,你知道吗?”
常燕强辩:“农民不是搞地质工作的么?整天跟地球打交道,并从地里种出让人赖以活命的植物,这不是最伟大的科学家?爸爸你有偏见,你是官僚主义,瞧不起农民阶级,我不跟你说了。”
常明发被气乐了:“这可真是我的好女儿,才上了半年大学,口才见长。如果我告诉你,我坚决反对你跟这个刘清远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常燕脖子一梗:“那你要说出一个原因来。”
常明发斟酌了一下词句:“燕儿啊,听老爸的话,没有错的。爱情是美好的,但往往也是不切实际的。你想想,你跟这个刘清远从小就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里,能有共同的生活习惯和统一的品味吗?是的不错,刘清远受过高等教育,或者已经脱离了他的农民本质,品味提高了生活习惯也会变过来。但以后要是他农村的父母老了,要求跟你们住在一起,以你的性子,你能长时间容忍他们的农民习气吗?不能容忍,就难免会产生矛盾,产生了矛盾,你又不会作出让步,难道让小刘这个男子汉大丈夫处处让着你?爸爸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很了解农民的心理和禀性,他们的自鄙心是天生俱来的,由此而产生的自尊也就成为他们的不治之症。老爸相信,你们这个时候所产生的爱慕之情是发自内心的,也可能没有掺杂什么功利成份;但老爸同时也担心,你们以后一旦生活在一起,是会出现问题的。”
常燕没有想到,平日里威武不可侵犯、无论在机关还是在家里从来说一不二的父亲,今天竟能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来。她甚至预想到了父亲要对自己发火下命令,强行拆散自己和刘清远的关系,还准备好了要跟父亲大闹一场的,但这种准备在父亲语重心长的劝告下顿时瓦解冰释,化作一腔柔情和感动。
常燕说:“爸爸,我知道你的一番苦心,相信妈妈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爸爸,女儿长大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耍性子蛮不讲理的燕儿了。我知道,你们是想让我找个门当户对的,可现在看来门当户对的,将来也会是这样的吗?爸爸您现在在台上,人家都抬着脸看你,可再过十年您退休之后呢?我要是嫁给那些官家纨绔子弟,谁能保证他以后不欺负女儿呢?我和刘清远是真心相爱的,生活习惯我可以改,他生活在城里了,当然也可以。论起品味,他的品味比女儿高的多,真的。至于他的父母,不就是土一点脏一点么?那也不是太大的毛病,女儿都能适应的,你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么?再说了,女儿现在要学习,也没有说要谈婚论嫁啊?女儿只是想求爸爸在城里给他安排一个适合他的工作,就是普通的同学和朋友,也不算过份啊。爸爸,抛开我们的爱情不谈,单说像他这样优秀的青年,党和人民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培养了他,总不成再让他回家去修理地球,继承父业做地质勘探工作吧?”
跟女儿一样,常明发也对常燕的这一番话大为惊讶。他点了点头:“好女儿,希望你在大学里的这四年能学到真正有用的知识。”接着大步走出餐馆,叫司机:“小王,把车开过来,回去!”
9
第二年夏天毕业之后,刘清远被直接分配到滨海市城建委上班。在拿到人事局的派遣通知书后,刘清远的父亲东挪西借,在家里摆了五桌酒席,请三姑六婆远亲近戚前来,庆贺刘家终于出了一个吃公粮当官的人。在刘清远的坚持下,七八个滨海籍大学同学也被请来,单独坐了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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