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那些应付朝臣的理由他也懒得再编了,皇帝按着紫檀漆金的龙椅慢慢坐下,眼睛里居然有几分不甘和痛苦,怆然说道:“因为朕嫉妒!”
听他如此回答,慕云笙全身发冷,意外和愤懑下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嫉妒,仅仅因为嫉妒,就可以构陷亲王谋逆,将他满门抄斩,多么可笑多么莫名其妙的理由!
“朕虽是长子,可他却是嫡子!朕自小就读兵书学治国,骑射礼仪更是每日必修,拼了命的讨父皇欢心,从不敢行差踏错,为的就是保住这太子之位,每日是那般小心谨慎,不敢大声哭也不能放声笑。可他呢,做任何事都任意随性,更不用费尽心思的去笼络人心,父皇宠他我不怨,可是为什么我的努力父皇却半点也看不到,陵江水患那年,揪住我一点点错便不依不饶的要废储?”
皇帝的脸渐渐潮红,紧绷的肌肉微微扭曲,看起来有些可怖,冷笑着继续说道:“而他的一句话就可以颠倒朕的整个命运,你们觉得朕该感激他,可朕却将他恨之入骨,朕恨他与世无争却可以得到一切的幸运、恨他朕最在乎的东西却被他毫不留恋的摒弃、最后再大发慈悲般的施舍给朕!”
“朕要告诉所有人,他不会一直那么好运,朕的命运不在他手中,朕是东夏至尊,朕想让他死他便得死!”扶着龙椅上的手越握越紧,他盯着慕云笙恨恨的说道:“朕实在没想到居然还有你这么一条漏网之鱼,慕知元胆敢背叛朕,实在该死!”
“陛下,因为嫉恨,你便灭了忻王府满门,你当然不会承认我父王对你的手足之情,他敬你爱你,连整个江山都可以给你,还有我爹,他抛弃文人的自尊去求父王为你说情,对你忠心耿耿,在你的心里难道就一丝的情谊都没留下吗?” 慕云笙大步踏上殿阶,双手撑着御案平视着皇帝,字字清晰:“你曾经拥有的东西太多了,而我父王呢?他没有万事以他为先的至亲手足,没有愿意为他殚精竭虑的结义兄弟,你说我父皇幸运,要论幸运他哪及得上你半分?”
她眼睛里燃烧着的熊熊怒火与哀愤的质问,是那些冤灵的呐喊,是滴血的指控!
真的一点都不曾留恋过那般的手足之情吗?那为何他每次看见性格与李烁最为相似的元旻就会心痛?元旻在世时他宠他疼他,是不是在内心深处隐隐的在自我补偿着对忻王的那份愧疚?
他默然不语,慕云笙也再不说话,转身走下台阶,皇帝忽地开口问她:“你们要如何处置皇族宗室?”
慕云笙骤然顿步,脸色沉浮不定,片刻,缓缓说道:“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皇帝惨然重复低念:“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想起端木延从往冥台回来向他复命的那日,忻王临死时托他带的两句诗: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似乎被抽干了所有气力,皇帝颓然的瘫坐在龙椅中,苍老的面容悲怆萧凉。
朱敏之见慕云笙言下之意是准备对皇族手下留情,心中大为愤慨,冷笑道:“郡主好心肠,您打算放过他们,奴婢却要将这些人斩尽杀绝了!”
皇帝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他,颤声惊问道:“朱敏之,你竟是忻王府的人?”
朱敏之大步向前走到殿中,目光如刀凝于他面,森然说道:“陛下,奴婢终于等到今日了,你们,一个都别想逃掉。”
端木宗离心念电转,说道:“夜影又是谁?”
朱敏之哈哈大笑:“不愧是天纵奇才的端木王爷,现在你就算猜到了也已经来不及了。”
皇帝身躯一震,霍地站起身从殿阶奔下来扑向朱敏之,抓住他的领子急怒问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朱敏之阴侧侧的笑道:“陛下,你稍安勿躁,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果然没多久,一身是伤的令丘火急火燎的喘着粗气进了清心宫,给端木宗离行过礼,面色凝重禀告道:“王爷,太子李元暄在王府被刺身亡,三皇子李元昶中了剧毒,估计也是活不成了。”
皇帝一听登时心胆俱裂,惨叫一声,喊道:“我的皇儿啊!”
身躯一软瘫倒在地,冕冠重重落地,花白的头发披散掩面,这掌控朝堂数十年的九五之尊,此时也不过是个因为痛失爱子而悲痛欲绝的枯朽老人。
端木宗离问道:“是夜影干的?”
令丘点点头说道:“这个人太狡猾了,属下们与影卫交手之后才发现,夜影根本就没在影卫之中,属下立刻赶回王府,果然遇到了他闯出,这时太子已经死了,他的武功实在太高,属下无能让他给逃了。”
“给李元昶下毒的是何人?”
“是玉霖轩的薛红秀,她是伪装成丫鬟混进王府的,却不知怎的自己竟也服毒了,属下不知是何种毒.药,只能暂封了他们的经脉,如果四个时辰内不能解毒,就无力回天了。”
朱敏之面色狠绝,得意的说道:“曼陀修罗,此毒无解。”
皇帝老泪纵横,悲呼道:“都是朕的错,是朕的错!”
慕云笙心中百感交集,对于这个屠戮自己满门的凶手,她自是恨极了,看到他这么痛苦她本应该觉得开心痛快才是,为何自己会觉得如此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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