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吧!
窦昭眨了眨眼睛。
宋墨却很认真地朝她点了点头。
窦昭朝四周望了望,拔了一株长着椭圆形叶片植物折了回来:“这是什么?”
“这……”宋墨没见过,顿时额头冒汗,喃喃地道:“应该……是……叶蓼?”
还真是用过功的!
窦昭心里嘀咕着。
“不对!”她肃然地道,“这是酸模。”
酸模和叶蓼长得十分相似,不过一个的叶子长窄长些,一个的圆润些。
宋墨窘然地擦着汗。
窦昭哈哈大笑。
那笑容,带着几分促狭几分狡黠,因而有种恣意的飞扬,明亮了宋墨阴郁的心。
他不由跟着笑起来。
笑容让宋墨的眉眼变得柔和起来,显露出些许少年的昳丽。
窦昭在心里暗叹可惜。
这么漂亮的一个少年,宋宜春却硬生生把他变成了个杀戮者。
“这也叫酸溜溜。”她摇晃着手中的酸模,“是长在夏天的野菜,摘下来之后用清水洗干净,放入滚水中略微焯一下,捞出来就可以吃了。有清热凉血的功效。”
宋墨接过窦昭手里的酸模,笑道:“上次吃的是秋葵,你好像很懂这些似的。”
“嗯。”窦昭抬头望着河对岸的三株野桃树,笑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小时候常和村里的孩子一起上山摘野菜,还下河摸鱼,”她指了小河边的一处拐角,“看到没有?到了夏天,那里就会有很多的野鱼……”窦昭回过头来,笑着问他,“你走得动吗?”
“嗯!”宋墨点头,“走得动。”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窦昭笑着朝前走,道,“你要是觉得吃力,就说一声。”语气微顿,道,“不要硬撑着,那样没意思。”
“我知道了!”宋墨笑着,跟窦昭踩着石头过了小河。
窦昭手脚麻利地爬上了野桃树。
宋墨没有犹豫,紧跟着爬了上去。
他看到大片的庄稼地和两个村落,东边那个是窦昭的田庄,一座青砖瓦房立在村子中间,一些低矮的泥草房围在旁边。另一个却很陌生。两个村落的大小、布局都差不多,他甚至能看清楚在田里劳作的农人和青砖瓦房中走动人的影。
窦昭指了那个让他觉得陌生的村落,笑道:“那是郎家的田庄。郎家的人很少到这里来,打理田庄的是个瘦瘦的老庄头,他有个白白胖胖的老婆,很喜欢喝酒,每次喝多了酒就追着老庄头打,老庄头一边骂,一边往田里跑,田庄里的人就都跑出来看热闹……”
宋墨忍俊不禁。
他仿佛看到小小的窦昭,眉眼儿弯弯地趴在这里看郎家的庄头夫妻打架……那种可笑的喧闹,如同股暖流,漫过了他冷漠的心田,温暖了他的心。
窦昭的神色却突然变得很凝重。
她凝视着宋墨的眼睛,沉声道:“我不知道令尊为何要陷害你!”
宋墨的笑容凝结在嘴角。
窦昭转过头去,目光重新注视着两个看上去相隔不远的村落。
“你知道我母亲是投缳自尽的吧?”上一世,她常站在这里眺望两个村落,这一世,却很少有这样的机会,“我常常想,她为什么一定要投缳自尽?难道我就不值得她留下来吗?这世上,有谁会把我放在心上?有谁会不计生死地维护我?我难道连村头的赖三也不如吗?他每天在外面被人欺负他娘还把他当宝贝似的……”她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有时候我想得快要疯了,就会在山上乱跑一通……有一年的中秋节,三伯父给我送来一匣子京式月饼,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乱,待三伯父一走,我就跑到了山上,猛地抬头,看见这三棵野桃树……当时我穿了件新衣裳……我就像村里的孩子一样,爬到了树上,衣服被挂破了,却看到郎家的老庄头被老婆追打……”或许是想到当时的情景,窦昭翘着嘴角笑了起来,然后指了郎家庄最西头的一户人家道,“那屋里有两个女儿,她们的父亲每到农闲时节就会挑着杂货挑子走村串户,回家的时候总会给她们带两个烧饼回来。”接着指了另一户人家,“那家的婆婆很厉害,媳妇手脚略慢一点就会站在屋檐下骂,可有一次她媳妇病了,她立刻去城里请了大夫,还帮媳妇熬药……”窦昭凝望着宋墨,目光炯炯有神,“你看,这世上有不好的,可也有好的,若是多见识些人或是事,就会发现,还是好的比不好的多!”
她是在劝自己不要把父亲对自己的陷害放在心上吗?
宋墨的视线有些模糊。
不知道是为了窦昭所说的那些话,还是为了她对自己的用心。
“我只是不太相信我自己的父亲,”窦昭的声音时高时低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所以听说严先生和徐青被人追杀,就留了个心,让段公义和陈晓风他们进京去打探一下消息。如果你真如我所料的被令尊陷害,就伸把手,如果没有……小心驶得万年船,就当我杞人忧天多此一举好了!”
宋墨笑,笑得苦涩:“还好你多此一举,不然我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窦昭没有说话,她朝山下的两个田庄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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