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猛地从地上跃起,一阵旋风似的冲进了客堂,满面暴戾之气地朝着四周大吼道:“你告诉我,乔儿是不是因你之言才舍生求死的?难道你不该出来给一个说法么?!这么隐而不见,又算什么!你既然神通这么大,为何不能补救一下,让我的乔儿再回来?!出来!为何躲着不见我?!”
慧宁大师立于门口,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不停地摇头叹气。
能将如此之人逼到如此地步,世间的情爱实在是伤人的利器。
“‘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净心在妄中,但正无三障’,”慧宁大师双手合十于胸前,抬眼望去,语重心长地道,“佛门乃清净之地,还望施主能冷静一些。”言毕,大师微一垂首,道了一声佛号,便手执念珠开始念诵起《地藏经》。
须臾之后,祐樘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面上的戾气也一点点消褪下去。
他颓丧的目光无意识地在屋中扫视,随即骤然停驻在了一张上呈梅花断的七弦古琴上。
片刻的停顿之后,一道复杂的暗芒自眸底一闪而逝。
他心中的悲意无处宣泄,此刻却是正好寻到了一个排解的途径。小心翼翼地将漪乔放在里侧的卧榻上,随后他便一个回转,飞身到了靠墙而置的那张琴桌前,运气抬掌,往琴桌上猛地一拍,那张七弦瑶琴便立即被震到了半空中。
他极快地伸出一只手臂将琴身稳稳托住,另一只手迅速划弦调音,而后琴身在他手臂间一个流畅的翻转,随着一点沉闷的起音响起,绵延不绝的乐音便如平地泄水一样地急速铺展开来。
带着道不尽诉不完的凄绝,那琴曲似有生命一般,在一片苍凉悲慨中诉说着生离死别的痛彻心扉。那缠绵处似是在追忆着往昔的缱绻蜜意,那低回处又仿似情人间最后的温柔细语。
他勾挑琴弦之间,微垂眉目,面上神情寡淡,但眸底却是盛满刻骨的悲戚。
当曲调幽咽至极端时,闻者之心似被一根带着利刺的细线迅疾吊起来,鲜血淋漓而不得喘息,痛入骨髓又窒息得透不过气来。
突然,他脚步轻移旋身一转,整张古琴也跟着他的动作调转,琴曲立时随之一昂,瞬间爆发出摧枯拉朽的激越张力。
衣袂飘卷,墨发翻飞,随着曲调的不断推进张开,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行云流水间蕴藉着不可估量的爆发力,从而赋予琴曲更加鲜活的生命,将那份入骨的悲怆绝望化为撕心裂肺的吟啸,震人心魂,直冲九霄。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他浑身的气力都被燃烧殆尽之时,曲调一扬一压,尾音收,全曲终,瑶琴落。
“无量寿福——”一个悠长的声音忽地自门外传来,拉回了祐樘凝滞的视线。
身上披挂着一袭半旧不新的道袍,手里拿着把白色拂尘,头上光着,倒是并未戴巾或冠,来人便是做如此打扮。
祐樘的目光瞬间一滞,心里当即便猜到,这位便是漪乔口中的道士青霜,只是他一直未曾得见而已。
慧宁大师见到来人也有些意外,但随即便明晓了其中的缘由,不由捻须一笑:“道长可是被这位施主的琴声所动才现身的?”
“不错,”那道长无奈地叹笑一声,“贫道原是打定主意不现身的,奈何还是被这琴曲给逼出来了。”
“道长素来喜琴,能入道长耳的曲子寥寥无几,而这位施主又恰擅琴艺,看来这一切真乃天意,冥冥中自有定数,你我还是当顺应天意的好。”慧宁大师面上也有些无奈。
青霜道长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祐樘,略略打量了他一番后,若有所思地道;“琴境通心境,且不lùn_gōng子的琴艺如何精妙,单就那份自琴曲中透出的撕裂肺腑的悲恸来说,便足以令闻者动容,不是悲绝之极不可奏出此等境界。为着这份生死不离的似海深情,贫道也着实不好袖手旁观。”
“如此说来,道长是愿意帮忙了么?”一直注意着他这边动静的祐樘,此时敛容上前道。
“谈不上什么帮忙。贫道也是出家之人,如何忍心看着有情人生离死别,只是有些事情确实是身不由己,且那位姑娘也有自己作出抉择的权利。”青霜道长说着,转头看了看卧榻上的人。
“晚学想知道,道长那日到底和内子说了什么?”
“这个恕贫道不能相告,当日便是应着这位姑娘的请求,才阻了公子的手下在暗中窃听。既然这位姑娘随后也未曾主动告知公子,那就一定有用意在其中,贫道须得尊重她的意愿。”
“好,那晚学也不为难道长,”祐樘定气凝神,坦诚地看向对方,“眼下唯望道长能帮着让内子重新回返。方才晚学情急之下,言语间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诶,公子那也是一时被逼的,人之常情而已。只是此事确实不简单,不然贫道这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那道长顿了一下,看向祐樘,“其实,此事的关键之处不在贫道,而在公子你。”
祐樘微微一愣。
“贫道若是不说,看着确实不忍心;但若是说了,却亦是不忍。不然也不会躲着不愿见公子。”言及此,青霜道长脸上渐渐呈现出凝重之色。
其实在最初见到慧宁大师的时候,祐樘就从他的态度里面猜到了什么,但他今日来此便是想抓住这最后的希望,抱定了决绝的心,哪里还有什么顾虑。
他转眸看了漪乔一眼,平静地道:“道长请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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