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一笔带过,轻描淡写,毕竟大家爱听的都是些英雄美人,要么征战四方,要么侠骨柔肠。
而当真正的兵荒马乱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理会得侯崇秀缘何不说。实在是人间惨象,不忍说,也说不出来。
“宫里消息说,明天清早,陛下的御驾便会动身西去。”沈安乐俯身对我轻声说。“毕竟安世子已经领着最先一队轻骑兵突到渭南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我轻轻颔首道:“我晓得了。你来之前,皇后娘娘来过。”
“娘娘?”沈安乐蹙眉。“她来看公主吗?公主明天与他们一起走?您也该回府上收拾收拾动身了。”
“不,”我想到自己的决定,起先打了个寒噤,方缓缓地说,“顺顺不能走。算日子,前几天她就该生了,肚子里却一直没动静。稳婆说如今情势十分危急,莫说是随御驾入蜀了,就连宅子内也不能随便走动,得一直躺着。”
沈安乐沉默半晌,说:“可是,叛军就要来了。”
我疲惫地敛了敛前额的头发,揩去汗水,故作轻快地说:“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既然不能走,我就得留在长安陪她。假设叛军来了——两个女人顶什么用?大约会留我们一条性命在吧。”
沈安乐犹豫道:“公子爷——”
我打断他:“枕壶会骂我,但不会怪我。要我把顺顺一个人留在长安城里,自己灰溜溜随驾仓皇逃到蜀地去,我做不到!”
“是,夫人。”沈安乐无比恭敬地向我鞠躬。“小人自然也随侍您左右。”
我微笑道:“不,你有更要紧的事情做。”
他困扰地抬眼望一望我,我也不解释,自披了件胭脂色的薄披风,领着他走出将军府。街上一片慌乱,再不是我记忆中的旧日长安,哭声与呼扎声混作一团,活像是眠香占玉楼里青涩小女孩们的头一回合奏,箫声、琴声、琵琶声杂七杂八揉到一起,奏不出个像样的调子。
走几步路,我带着沈安乐到了巫端臣府上。不出所料,他们也在收拾着行囊准备跟着皇帝入蜀了。门口那小丫鬟见了我,唬得赶紧搁下手上包裹跪地行礼,我温和地把她喊起来,再问:“你们夫人呢?”
小丫鬟乖巧道:“大夫人在内院,白梅夫人在仓库里。”
我自向内院去。入了内院,见得无数丫鬟小厮川流不息,手忙脚乱地笼仗着;优姝端坐在堂上,手扶脑袋,面色苍白,一副疲倦已极的模样;优泽那小子却趴在地上,抱着优姝一条腿嗷嗷乱叫,不肯松手。
优姝厉声呵斥道:“府里就那么大一台车,你那一箱子破烂货就别想着带了。”
优泽耍赖般嗷嗷大哭,道:“我这辈子最要紧的东西就在那个箱子里了,二姐,你要是不肯带上那个箱子,索性连我也不要带好了,任我一个人在长安自生自灭。反正,我被叛军斩了祭旗,你也不会心疼。”
优姝刻薄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人?还被叛军斩了祭旗?你以为祭旗是谁都能祭的吗?优泽,我告诉你,在这当口你少给我耍点少爷脾气,信不信我削你?”
听到这里我勉强有了点轮廓,赶忙上前去,把正在地上打滚的优泽提起来,笑着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涕泗横流的脸颊,道:“阿姐以前叮嘱你什么来着?要乖乖的!你为什么不听二姐的话?”
优泽见了我,活像是见了救命恩人,扑进我怀里哇哇大哭,边哭边说:“我不要跟二姐住,我要跟你住,二姐欺负人!她欺负人!”
优姝疲惫而无奈地看我一眼,手懒懒地搭一搭,向我道:“你那边可还有余地?不如把阿泽领过去算了。再这么下去,我怕我忍不住,当真削他。”
我淡淡道:“该打的时候就要打。”
优泽正半哭半撒娇地在我怀里滚,听了这话,吓得哭都哭不出,抬起脸来怔怔看着我。我冷静地向优姝道:“取一根竹竿来。”绫织不愧是在我阿娘手底下做事的,利落地从后院取了根细竹竿来。我向优泽道:“跪好。”
孩子差不多被我吓傻了,竟乖乖地并膝跪好,手规规矩矩搁在腿上。我看他这么乖,实在心有不忍,扬起竹竿在他背上轻轻敲了三鞭,再将竿子递给优姝,淡淡道:“路上要是不听话,再打就好了。”
优泽这才回过神来,嘴一张,惊天动地地哭起来。一边嚎啕,一边骂我:“你打我,阿姐你竟然打我!我我我、我不活了!我要阿娘——”
优姝将竹竿往边上一搁,挑眉问:“你要做什么?”
我避过她审慎的眼神,道:“什么做什么?”
优姝冷笑道:“别想着骗我了,我还不晓得你吗?你疼阿泽小子疼到骨头里了,如今竟然舍得打他。——你要做什么?”
我本就料定瞒不过这个妹妹的。她同我一直不亲,偏偏把我看得极通透。“我要留在长安,”我低声握住她手,“你别同旁人说。”
“延顺公主?”她脑子转得飞快,当即就想到了症结所在。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
她静静看我一眼,忽道:“你不要死了。”又轻描淡写地扫了优泽一眼,道:“这小子我也会看好的。我不像你,你舍不得,打了等于没打。我要是动起手来,准能把他打得哭爹喊娘。”
我忽又问:“你有爹爹的消息吗?”
她道:“和你一样,只晓得他也从骊山出发向西入蜀了。他比我们动身早些,如今只怕是要到了。”
我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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