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做什么?大唐的军队开拔这么久还没到,莫不是在路上堵住了?”枕壶用折扇敲了敲桌角,道:“可不是吗?天寒路远,慢一些我也没法子;谁不是爹生娘养的呢?”
他用扇子点了点我的额头,道:“阿昙,走吧。”我不敢回看他,眼睛盯着桌面的琥珀酒杯,心惊胆战道:“你先回朵昌楼吧,我有话同致致说。”枕壶眯了眯眼睛,道:“那我在你房里等你。”我一时冲动,脱口便道:“你别等我了,我今晚想陪陪致致。”枕壶不快道:“好。”他冲庄致致挑了挑眉,利落地饮净了一盏酒,摇着扇子出去了。
庄致致走近我,握了我的手,轻声道:“谢谢你。”
我回握住她的手,心酸道:“人都说你胆量过人,可我晓得你害怕;你跟我年纪一般大,就算有天大的胆量,遇到这等事如何不害怕?”
庄致致笑了笑,没说话。
我静默了片刻,终于把心中一直转悠的那个念头付诸于口,道:“致致,明日我同你一起进大梁城去。”
庄致致脸上第一回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我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生怕她惊叫出声。她呆坐着任我捂了好一会儿,才把我手拽下来,低声斥道:“胡说什么呢?”
我理所当然道:“我答应了会陪着你的。你还没有找回哥哥,我怎么能舍弃誓言呢?”
庄致致摇头道:“太危险了。那孩子气的誓言你忘掉就好,入大梁是我一个人的决议,连我自己心里头都没底,如何能捎带上你?”她微微一笑,哄道:“等我把周鸣鹤杀掉了,我哥哥做了衡王,我再邀你去大梁。”
我气冲冲道:“诺言就是诺言,说忘便忘么?我可没有这般小气。”
庄致致蹙眉道:“你再胡闹,我便把沈枕壶换过来了。倘若沈枕壶晓得了你这番心思,他会怎么做?”
枕壶肯定不会同意的,想也知道。可我及笄礼已过,早是个大人了;心里有了决议,枕壶也不能轻易动摇我。我抿了抿唇说:“你告诉枕壶便是,就算枕壶阻拦,我也一定要随你入城的。我答应过你。誓言你可以忘,我可不要忘。”
她忽然畅快地笑起来,倒在桌子上揉肚子,“沈枕壶要是听了你这话该多伤心呀!”她小恶魔似的露出牙齿来,“不过我不会同他说的,我自己私底下快活快活便好。阿昙,你真讲义气;誓言你都不忘,我又如何能忘呢?明日你随我入大梁罢!”
翌日正午,庄致致坐着一架马车,缓缓驰过沔城的长街。我派沔城南夙兴阁的小丫鬟通报给枕壶一声,说我心里难过,在夙兴阁里玩牌;其实我藏身于庄致致那架马车上,马车帘子是厚厚的羊毡,即便寒风狂乱,也卷不起车帘。
庄致致同我肩并肩坐着,她脱下了厚重的铠甲,只穿一身碧色的长袄子,长长的头发被简简单单盘在脑后;清晨我见她脸色实在是差,便替她搽了点胭脂,如今双颊酡红如醉,笑起来宛如春风拂面。但她不笑,她静坐着,闭上眼睛,听马蹄声踢踏,寂静的长街被日光蒸腾出妖魔的幻影。
阮宁在城头俯瞰;这辆无人驾驶的马车正徐徐穿过长街,走向紧闭的沔城城门。我只能搁着帘子缝隙窥探城墙上他的神情,双眉紧蹙,显见内心还在撕扯。马车穿过寂寂长街,被紧闭的城门堵住了,骏马嘶鸣,庄致致朗声道:“开门吧,阮将军。”
阮宁长叹一声,手如刀般往下一斩,铸铁的城门缓缓打开;骏马先踩着寒冬里灰白的草地行了几步,后又踏上了结冰的椿河。我头一回走上结冰的椿河,也不敢掀帘子,只小心翼翼在缝隙里望,看到千里澄江如壁画上凝固的白练,袖间有千万朵花飞落人间。
马车行至椿河正中央,便见对面大梁城的城门打开,如一只巨兽张开它的血盆大口。我偏头看了看庄致致,她仍旧十分平静地闭目养神,仿佛将万千事都拒之门外了;又转过脸看大梁城,只见周鸣鹤穿得新郎倌似的,一身通红,喜气洋洋地骑
☆、【章五致致】06
我坐在马车里,听到庄致致这一声“好”,不由得瞠目结舌,如呆鹅微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周鸣鹤显然也没料到庄致致竟会这样痛快,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僵在原地。庄致致仿佛丝毫不知自己说了怎样石破天惊的话,只微带讥讽地笑道:“周鸣鹤,我既然答应了,你还不赶紧把嫁衣给我送来?”
周鸣鹤轻笑道:“公主真是爽快人。”他扬了扬手,三四个侍臣共同捧着鎏金大盘子出现,上呈一件轻云般的大红嫁衣,跪在庄致致跟前,托举着鎏金盘子。
庄致致压根儿不屑多看嫁衣一眼,只顺手搁在臂弯里,道:“你且等一等,我在马车上梳妆后,自然下来嫁给你。”
话毕,她又登上马车,面上带着一点点笑意看着我。我心慌意乱,惶惶地握了她的手,道:“致致,你是疯了吗?哪里有这样的婚姻!即便那周鸣鹤属意你,也得三媒六聘,方衬得起你公主的身份。何况,就算周鸣鹤属意你,你总不会属意他吧?这一路上你可心心念念着要杀掉他。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你想仔细了。”
庄致致笑吟吟道:“我是野路子出来的公主,如何当得起三媒六聘呢?嫁人确然是一辈子的事情,我可不想一辈子同周鸣鹤过。”她从车座底下翻出一柄雪亮的匕首来,清光一片,衬着她一双凛冽的眼睛,“我只要把周鸣鹤杀掉,自然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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