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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显察觉到她话里的担忧,皱了皱眉,声音微冷,问:“你同情他?”
姜银瓶摇摇头:“对于天下人来说,他不是个好皇帝,为了一己私欲,害得很多人家破人亡。对你来说,他是灭门仇人,你想报仇,无可厚非。若是他继续当政,这民不聊生的日子只会持续更久,所谓不破不立,你和殿下要杀他,我不会阻拦。只不过他将我带回宫,也并没有苛待过我,而且说起来,那些被他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我也有享用的份。我虽对他无心,却也没什么资格盼他死……”
她叹了口气:“或许黄昭仪说得对,我能走到这一步,就是靠运气。被人推着前行,一次也没有主动过,每时每刻都只想着能独善其身,却能凭借运气活到现在。有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太过无情。”
“你这么说,不过是因为你躺在我怀里,而我是将要取他头颅的人,所以,你觉得愧疚了。”谢显不赞同她的话,悠然道:“就像你说的,他是昏君,是天下的罪人,他的死是注定的,便不是我和殿下,也会是别的义军将领。诚然,他将你带进宫,给了你勉强还算富足的生活,可这并不会长久。伪朝建立至今不过四载便已岌岌可危,你若在他身旁,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谁都想活,这一点,没什么错。至于你说的运气,那就更可笑不过了,你可知,若是别人,早在知道我是男儿身时,便已死在我手上,你能活下来,难道觉得这只是靠运气?”
姜银瓶抬眼,偏头看他。
谢显:“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运气,你的选择,哪怕不是不经意,也能改变很多事情。”
说不清,如果当初她没有在他身侧留下一把伞,他会不会只是还簪;如果她没有在鹤院大着胆子为他描摹妆容,他会不会留情;如果她没有选择帮他保守秘密,他会不会动心;如果她没有冒险为罗琅嬛求情,他会不会这么快得到机会再次接近她;如果她没有冒险侍疾,他们又会不会走到这一步。
每一件事都有因果,他从不觉得换做别人,还能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
姜银瓶若有所思,越想越乱。谢显看她表情惘然,便笑着道:“若是现在想不明白,便别想了,你左右不了的事,想了也没用。”
说的也是。姜银瓶闭上眼,过了片刻,又睁开:“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
“寇淑妃?”谢显猜到她想说什么,说:“他爹虽然老奸巨猾,但有些真本事,殿下留着还有用,我们不会动她。你放心。”
听到他如此保证,姜银瓶方才再次闭上眼,轻轻睡去。
谢显看着她,忽然想起光是她在问了,自己还有话要说呢。于是顿了一顿,郑重道:“银瓶,咱们是不是也应该谈一下成亲的事情?”
然而那人睡颜沉静,鼾声微微。
谢显蹙眉,露出一个苦笑。算了,来日方长。只是,他在床上躺了半天,却觉得越来越睡不着了,最后还是爬了起来,得,再洗个冷水澡吧。
……
第二日,姜银瓶醒过来时,床边已经没有人影,摸了摸被褥,尚有余温,应该刚出去不久。她起身洗漱一番,又用了早点。抚露走进来,说王灵秋的婢女来了,想请她到院子里坐坐。
这位王姑娘在庄子里也住了四五天,除了昨日想要叫她出去,其他时候是从来不肯和别人说话的,是以她突然邀约,姜银瓶还有些纳闷。但想起她和谢显的关系,姜银瓶指尖在桌面点了点,还是点头应了。
院中,王灵秋就坐在海棠树下,身边放着对着绣线的箩筐,手里拿着绣绷子,见到姜银瓶走过来,她起身温婉地笑了笑。
“姜姑娘请坐。”她挽了下耳边碎发,姜银瓶这才发现,王灵秋其实是个美人,只是之前饿得面黄肌瘦,看不出来。现在虽然还显清瘦,然而面色红润了,又上了妆容,加上一身绫罗,看起来便越发向病美人靠拢了。
姜银瓶看见她手上绣的是一副鸳鸯,便道:“这是你绣的花样?巧夺天工,绣得很好。”
王灵秋蹙了蹙眉,似乎不满意她这淡然的评价。
她一大早,就听到谢显出府的消息,而据丫鬟翠儿说,谢显是从这女人的院子离开的。王灵秋惊异一早上,还是忍不住把姜银瓶约出来见见。
她笑道:“前几日我身体不好,没和姜姑娘好好聊聊,实在不好意思。我听闻,这是刘公子的庄子,姜姑娘住在这里,又和显哥哥他们熟识,想来,是刘公子的家眷吧?”
她打量着姜银瓶,眼中也有一丝审视和轻蔑。养在庄子里的女人,如果不是犯错被家里遣来的,那就只能是京中公子哥们的外室。谢显和刘湛交好,刘湛想用这女人讨好笼络她的显哥哥,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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