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款,何须我们这些寻常人家倾囊相助?”
一个塌鼻子书生站在大堂一角,神情甚是严肃。
“眼下符区同胞正受水灾之苦,商铺尽毁,单说这布匹绸缎就断了来源,连带着本地生意也受到影响。我国重文轻商,官府对商贸并不会出资扶持。”紫衣女子慢慢解释,“侯爷令下、朝廷拨款,只是治水,我们出资则是扶助商人,维护贸易。”
“杜某不才,须得再问。此番筹得善款,何人掌控,可能用到实处?”书生言之凿凿,“杜某行走五区,也是清楚,所谓记账其中猫腻儿甚多,暗账也是有的。若是中饱私囊,我们普通百姓也是不知的啊。”
紫衣女子继续道:“善款笔笔记帐,使用明细也公之于众,杜公子不必担心。”
一边穿短花衫的小姑娘上前一步:“公子多虑了。我们符区政治算得清明,各街各处的民告不是虚设,‘有凤来仪’大家也是信得过的。”
书生不折不挠:“杜某认为还是有不妥之处,扶持商贸,具体到哪一行哪一业,是利益均沾,还是存有偏颇?如何保证公平公正?”
紫衣女子很是耐心:“杜公子想得深远,这捐助细法我们之前也有考虑,已经汇编成册。杜公子可以拿一本细细看来,不妥之处还望指正。”
那书生也不客气,上前领了册子,踱到内堂看去了。
我掏钱,发现方才体几的二两银子已经不知所踪,才想起来刚才攥在手里,怕是一个不小心给丢了出去——不怪水杏儿平日里不给我零花钱,本监国丢三落四的毛病着实令人忧心。
这边儿羊角辫儿已经走了过来,正痴痴地瞅着我的一张丑脸,巴巴地问:“这位公子,可要捐助一二?”
不得已,我只得扯扯慈相的衣袖,悄声说:“子姜啊,我的钱怕是被小偷给摸去了,囊中羞涩啊。”
他嫣然一笑:“不妨事。”说罢,从怀中掏出张银票,往我手里一塞。
嘿,他没说数目,也没打欠条儿,看来本谏臣占了回便宜。
我大义凛然地往小女孩儿面前一放,便悠哉游哉地踱进了内堂。
一个婆娘一张嘴,三个婆娘一起唱,眼前这景象真让我惆怅。
堂内女子三五成群,有聚在一处谈论诗词歌赋的,也有围坐一旁谈价论商的,更有拢在一堆儿谈天聊地忧国忧民的。我装作赏字画看物什儿,在这边儿听听,那边儿看看——这些女人也算是有见识,言谈间竟不曾说些家长里短,倒是颇为风雅。
那杜公子独自一人捧着册子看得仔细,不时拿笔勾勾划划。
我一个转身儿,正跟走过来的慈相迎面撞个满怀。
“扬思,你觉这里如何?”他扶了我的身子,款款问道。
我方要回话,一个小姑娘一身清凉,凑了过来。
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都不能免俗啊。
姑娘巧笑倩兮:“公子初到这里,不妨猜个谜题?”
慈相谦谦君子的品相又显露出来:“姑娘雅兴,慈某当尽力为之。”
姑娘说道:“谜面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心内一动,还是与众不同——比寻常女子大胆许多。
慈相歉然一笑:“慈某驽钝,猜不出。”
姑娘笑得羞涩:“公子不妨一试。”
我在旁随口说道:“‘良辰美景奈何天,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姑娘看着我,哂笑道:“公子真是打趣了。”
慈相转向我,目光温润:“扬思确实打趣了。姑娘谜题劝君惜时,诚然也不乏情趣,扬思所对太过,不若对上另一句‘燕语莺歌希领悟,桃红李白写文章’更应景。”
“几位兴致甚浓,依杜某看来,既为谜,不若答一实体更为贴切。”
那书生在一旁虽是插话,声音却冷淡。
姑娘头一歪,见是书生,面有不悦,说道:“公子何解?”
书生继续冷冷道:“‘cǎi_huā贼’。”
那姑娘面色一红,瞪了他一眼,往一边走开了。
我噗嗤一笑:“若方才是正解,那这一出岂不是‘霸王别姬’?”
“唉,本以为这‘有凤来仪’的姑娘该有些见识,不想也这般以貌取人,浅薄、浅薄得很啊!”
他长叹一声,眉心两颗痣也悲苦地挤在一处,却对了我的胃口。
“杜公子此言差矣,以貌取人天下都是一样。在下看着‘有凤来仪’女子风度已然高出市井,很是不错。”
书生长叹一声,埋头继续看册子。
今日给我的感觉便是,读万卷书真不如行百里路,女人集聚的楼子也不尽然是青楼。“有凤来仪”是个好去处,回去定要记在《随行纪事》上。
我拍了慈相的肩膀:“子姜啊,此番不虚行,你银子花得值!”
踏出门去,背后又传来方才那瞎老头儿的当头一喝:“姑娘慢走!”
这回,本监国阔步昂首,不再回头。
又与慈相同乘一车,本监国心里已然坦荡荡——只不过中途茅厕又多去了几趟。
天色已晚,投宿客栈。
既然奸臣绝口不提钱的事儿,本监国就抖开了胆儿,住了回雅间儿。
天气闷热,身上汗臭,进屋第一件事儿便是招呼小二打了一大桶热水让我洗上个澡。
仔细锁上了门,刚要宽衣解带,便觉腹中胀痛——水喝多了真不是顽的,本监国的脸皮还是太薄,欠练!
我捂着肚子,又奔向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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