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押金能少交点吗?”
医生住了笔,抬头看她,这种情况他见的多了。
“交多少押金院里是有规定的。就算现在能少交点,马上也会再交。我建议你先把钱落实好,这种手术加上后期的康复不是一笔小数目。没准备好,医院也麻烦。”林若哪里不懂,嘴张了几次想说什么没说出一个字。
医生等了一会抬头看看墙上的钟,他马上要交班了,有一堆事要处理,没时间耗在一个病人身上。
把那张写了一半的住院单拉过来,三下五下写完,递给林若说:“这样,单子我帮你写好了,你准备好钱去交就行了。要是打算手术尽快去交钱。”
林若拿过单子,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几乎是拖着腿一步一步挪到走廊上,一屁股坐到长椅上。
她对这种绝望的感觉太熟悉了,每一次她都觉得会好的,可是并没有好。
她妈刚摔伤的时候她在学校接到电话,一个人跑到宿舍顶楼痛哭了一场。擦干了眼泪就去系里办了退学手续。走得时候把她睡的床位摸了又摸,心里隐约觉得她大概再也回不来了。
她同寝室的同学默默地看着她,带着天真的不解和同情。
她回来后给所有能联系上的亲戚打了电话,联系不上的就上门,各种难听话听了一遍,总算凑够了钱。但人家说的很清楚,“这一千块你拿走,我们也不指望你还了,以后你也别再上门。”
她就算能拉得下脸再去求一遍,这家五百那家一千也远远凑不够啊。上次主要靠他舅舅,她妈的亲哥拿了一万。但是半年内再借钱就是她开的了口,舅舅家也未必有。她舅舅和舅妈都是普通的打工族,手头不宽裕,供他表哥读了大学,如今正攒钱给他买房子娶媳妇。人家也是要过日子的。
她把所有能想到的来钱的途径都想了一遍,就是去抢钱这个念头都在她脑子里冒出过,发现她真是求助无门了。
她掏出手机拨了她舅家的电话,深刻地赞同裴显说过的话,像她这样的人哪里还有资格说‘凭什么’。
接电话的是她舅妈,她曾暗自希望是她舅舅,至少她好开口一点。她刚开口说她妈妈在医院,舅妈就打断了她,说:“林若啊,按理说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也不是我不可怜你一个小姑娘家,上次你借钱我也同意了。但是,谁家没有难处呢,我们都是平头百姓,你舅舅一辈子也挣不来钱,我们自己也就刚能吃上一口饭。这辈子做亲戚我们没占你们家一点便宜,你们家呢,多少回了,年送米月送粮的,我们也仁至义尽了。”
林若想,你说的都对,全都对,倒霉碰上我们家。但我实在也没有办法,我妈如今躺着疼得叫,我只能舍了我的脸面。哀求地喊了两声:“舅妈,舅妈”。
那头舅妈听了只叹气,说:“钱真没有,你要是需要人搭把手,哪怕请假我也去。”
林若不知道怎么把电话挂掉的。
脑子中仿佛有个时钟一直在滴答滴答,再想想她妈的疼,她恨不得扯自己的头发。她一扭头看见了窗户,冒出一念头,如果跳下去就可以解脱了,再也不需要那么累了。这念头让她心中一突,被自己吓到,她连忙往旁边的座位挪了挪。
就算受再多的苦她也不能死,想想躺床上的妈妈和未成年慌乱的弟弟,她要为他们活着,为他们撑起一片天。
人活着最痛苦的是连死的自由都没有,连死都不忍心。
她脚步虚浮地拐进了一个卫生间了,她需要清醒的脑袋好好想一想。她在水龙头下面,接了几把冷水,洗了脸,用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
掏出手机给裴显打电话,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是她最不愿做的,打了这个电话,她和裴显之间就更远了。
那等待接听的音乐放的是什么她完全不知,她在脑子中想了各种各样的说词,想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可怜又值得同情。又唾弃自己不可怜人家为什么要同情你,掩耳盗铃。
电话没有人接,她又咬牙打了第二遍,还是没人接。
还是他不愿接?她压下这个念头。
她上网搜了搜长昆公司的对外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转了两道被接到裴显秘书那儿,他的秘书接电话的声音既甜美又让人觉得有距离。林若能想象的出她一副精英的派头。
“麻烦,我想找裴显,他的手机没有人接听,能麻烦你帮我转一下吗?”
“哪位找裴总?”
“告诉他我叫林若,我有很急的事找他。”
“裴总现在不在办公室,如果您有紧急的事,您可以告诉我,我帮您传达。”
“我我需要自己跟他讲”林若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在裴显面前舍弃自尊,然而要她对着一个完全无关的人叙述她的窘况,她开不了口。
“如果是这样,恐怕帮不了您,裴总很忙。您可以再试试他的手机。”
秘书说的那么礼貌,但拒绝是那么熟练,她应该每天帮裴显挡掉很多很多像她这样的人,这一刻让林若觉得自己好面目模糊。
尽管如此,她还是做了最后的挣扎,“如果,如果他回来,请他给我回个电话。”
没有哪一刻像这一刻,让林若深刻地意识到阶层的差别,她和裴显的差别。
这种觉醒和没钱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几乎摧毁了她。她蹲在洗手间的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觉得浑身冰凉。
不知道蹲了多久,她的手机响了,有一瞬间她希望是裴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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