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点水么?”
八月、八月了。
“几年?”嘉敏一把揪住试图后退的阿蛮:“现如今是正光几年?”
“三年。”阿蛮抖抖索索地回答:“已、已经不是正光年了,如今年号是孝昌。”
孝昌三年,八月……孝昌三年,八月,孝昌三年,八月!六个字在脑子里轰隆隆地,轰隆隆地响,碾过来又碾过去,把所有,所有的东西,时光,记忆,命运,都碾了个粉碎,冷汗从额上滚落下来。
手上不知不觉地松懈,阿蛮趁机退了几步,说出最后一句话:“今儿十七。”
嘉敏猛地站了起来,下了榻往外走。
“王妃哪里去?”阿蛮在背后喊。
嘉敏没有应声,她像风一样,没头没脑地往外走,才走了不过三四步,就听得一声悠长的通报:“皇后到——”
有人跪下去行礼,有人打起帘子,有人抬起头来,映入她眼帘的,是个二十出头的丽人,白衣红裙,鹅黄色披帛,帛上牡丹花开,裙底金丝银绣的百蝶翩翩,梳的灵蛇髻,髻上金钗十二行,行行有不同。
然而嘉敏只看到了她的脸。
再过三生三世她都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三娘这是怎么了?”她说:“又和谁怄气了不成?”
第174章穿越
嘉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窟里。
然而这时候她也没有更多时间去想到底怎么回事。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出去,她得出宫去,她得去制止她的父亲和兄长进宫——就是这一天,孝昌三年八月十七,她的父亲和兄长,就死在这一天。
“三娘这是要去哪里?”贺兰初袖不偏不倚,就拦在了她的面前。
嘉敏记不得前世,是不是也有过这样一幕,大约是没有吧,就算是有,那又怎样,过了今日,贺兰初袖就再无须忌惮她,过了今日,她元嘉敏就什么都不是了。
“让开!”嘉敏说。
贺兰初袖挑了挑眉,目光左右只一转,一众宫人婢子一次退了下去,悄无声息地,就像是一群猫儿。
“三娘!”她伸手拦住她,拦住她所有能走的路,她像是在叹息,这叹息里又几分得意:“三娘你听我说!”
“你要说什么?”嘉敏问。
“你不能出去,”她说:“你也出不去,这左右都是我的人,三娘,我不会让你出去。”
这样的开诚布公,让嘉敏抬头来:“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三娘,我们又回到了从前,从前发生过什么,你知道,我也知道。”贺兰初袖说。
从前……她说得对,她回到了从前,她还是宋王妃的那个从前,她也回到了从前,她是皇后的那个从前,所有她知道的,她都知道,她知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会亮,她的父亲和兄长,就会进宫。
还有一个时辰,他们就会喋血乾安殿,到那个时候,她才会放她出去。
就和从前一样。
嘉敏怔怔地瞪住她,所以,她还会拖住她一个时辰,所以,她是会让她再尝试一次,亲眼目睹父兄的横死,所以,嘉敏心里反复想着“所以”两个字,不知不觉,眼睛里已经充满了血。
没有镜子,她自己并不能察觉。
在这样的夏夜里,灯光已经完全压不住房间里的凶煞之气,就只有月光,月光冷浸浸地照进来,照见彼此最熟悉又最陌生的面容。杀了这个人,嘉敏心里想,杀了贺兰初袖,她就有机会出去了。
“杀了我你也出不去。”贺兰初袖毫不在意,淡淡地说:“三娘你要明白,如今要杀姨父和表哥的不是我,是陛下。”
不是她,当然不。那从来都不是她与她的游戏,她只是从中分一杯羹而已。血肉之羹。
但是她必须出去,或者死在这里,或者出去。嘉敏低头看自己的手。她进宫穿的玉色笼纱裙,戴一对玛瑙雕花镯子,如今却是丹碧纱纹双裙,手腕上空空,她没有去摸发鬓,想必也没有簪子。
她空手赤拳,门外有宫人,有寺人,有羽林卫。
却听贺兰初袖又道:“上一次……那之后,你曾经问过我,是不是知情。”
“你当然知情!”嘉敏冷冷打断她。
“你这样说,也不算错。”贺兰初袖看着她,转到案几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并不喝,只在指掌间转来转去。嘉敏没有动。“我听说后来,你还问过苏仲雪,姨父和表哥,到底为什么进宫。”
“因为我在这里。”嘉敏说。
那是她死前的最后一个问题,那曾经是她重生的全部理由。
“咦,”贺兰初袖多少有些讶异:“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她知道得并不太久,就在方才,她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时候,听到宫人与阿蛮对话,那宫人说:“这次王妃住得可久!”,阿蛮回应道:“有半年了吧。”半年,她在宫里半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没有表姐配合,想必父亲和哥哥,也没有这么容易上当。”嘉敏木然地说。
“是呀,不过三娘你也很配合了。不是你在宫里一住半年,不见外人,姨父和表哥又怎么会轻易相信你怀有身孕,已经诞下麟儿呢。如果不是这样的喜讯,要哄得姨父和表哥全无准备地进宫,还真不是个容易的事。”
嘉敏的手开始发抖。这大概就是为什么,当初苏仲雪在她耳边吐出的最后一个字,是“你”。是她,当然是因为她。
没有她,没有她这样蠢,这样轻信,这样任性,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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