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找到个放心的人来教女孩子们。
贺家两个大些的女孩子皆是聪明伶俐、闻一知十,教起来并不很难。最小的那一个还没开蒙,两处约定了,等汀芳略能坐得住了,也让她跟着读书,贺家再添些束脩与张老秀才。张老秀才因无儿无女,自己身体又大不如前,便宁肯不多要束修,乞一副棺材,若是自己在教书期间死了,请贺家给寻个地儿葬了。两下立了契,张老秀才与贺家无端添了几分亲近。连两个小女学生看这先生,也觉得更亲切了。
学的认真,教的也用心,张老秀才时而长叹:“若这是两个男学生,兴许我能教出两个进士来呢。”
丽芳与瑶芳听了,皆是一笑:她们又不真的是男儿郎,这样的夸奖,听了也就听了。张老秀才反觉得她们这是“宠辱不惊”,性情极好,愈发用心。
除开识字,丽芳想多学些算术,瑶芳偏好多读些书籍,张老秀才也一一为她们讲解。喜得丽芳对罗老安人道:“这个先生好!”瑶芳也含笑道:“先生经历丰富,讲的多。”
罗老安人却要张老秀才略教她们一些音律,再学一些书画。丽芳颇有兴趣,贺瑶芳却暗中咬牙——她对音律歌舞是恨得要死的。
上一回,继母将贺家的家业祸害了不少,还变卖了两处宅子,都填了柳家的无底洞。填了也没见什么效用,反将自己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最后便将脑筋动到了她们姐妹的身上,逼着学些弹唱,要将她们发卖了。继母也是母,做父母的要卖儿卖女,儿女还能如何?姐妹俩连夜翻墙逃了,丽芳就死在这最后一哆嗦上,贺瑶芳自己仓皇间遇到了容家仆人,天幸对方还认得出自己,这才逃出生天。
弹唱歌舞学得越好,自然卖价越高,当初被逼着学的时候,柳氏要求极严,贺瑶芳吃了许多苦头。以致入了宫之后,闻管弦丝竹便想皱眉掩耳。
丽芳却不知道这些,兴致勃勃地与罗老安人讨论订琴的事儿:“二姐儿还小,大琴怕她够着头够不着尾……”
罗老安人打断了她:“就你爱操心,我都有计较的,你知道琴是怎么弹的?用不用一时够头一时够尾?她才多大?若是不合适学弹琴,自然是先不学的,你先学起来,她先学识谱就是了。再说了,正经学琴,自然是先易后难的。你就是性急!万事且听人说完,你也接话。只要不是辱你,你都不要插言!要懂礼,知道么?”
将丽芳说得低下了头。
此后,张老秀才便觉得大些儿的那个学生,愈发显得沉稳了。小的那个且不学琴,先识谱,学得也快,就是会瞪着她姐姐的琴生气。张老秀才只觉得有趣,戏言道:“这琴才来你家,如何这般瞪它?倒好似与它前世有仇一般。”
贺瑶芳抿了嘴巴,过一时才说:“我跟它没仇,就是看到它就想到一些仇了。”
张老秀才笑问:“你才多大?莫不是上辈子结的仇?”
自然是上辈子的仇,贺瑶芳煞有介事地道:“大概是吧,记不起什么事儿了,就记着仇了。”
张老秀才大笑。
笑完了便提笔,将姓名年龄隐去,却将这对话给写到了他正在编写的《志怪录》里去了。写完了,便将他前头收录的若干故事拿来讲与两个女学生听,各种奇闻异事,连贺瑶芳自以经历丰富,都不曾听过。姐妹俩都很喜欢这位老先生。
如此其乐融融,张老秀才真将贺家当做养老之地,乐得贺家平安顺遂。瑶芳姐妹俩得了这么个好脾气的老先生,也是称心如意。
这样的好日子,就一直持续到李氏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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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夏天,李氏故去便足一周年了,贺敬文再长情,也该走出阴影了。何况罗老安人早打定了主意,必要一个帮手的。罗老安人初时忍着没说,却将常往贺家来化缘的尼姑留了下来,问她带了签筒子没有,要抽一支签。
抽完了签儿,却是个吉凶掺半,弄得她心里不快起来。那个法号慧通的尼姑也是灵巧,说:“并不是在我们庵里菩萨面前抽的签儿,也不准。等老安人闲时,先吃三日斋,再到我们那里给菩萨捐些香油,必能抽个极准的好签,得一佳妇。”
罗老安人允了。
贺宅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张老先生很快就觉出味儿来了。
他在听说主母故去之后,隐约有些个担心,怕贺敬文的继妻不贤。老先生经的多,见过的也多,说实话,见多了耍小心眼儿的,不搭理前头子女的继母,都能算是好人了。到时候家宅不宁——有继母的人家,也少有家宅宁的,本来十个指头就有长短,何况不是一个娘生的?有了孩子之后,这做娘的为了孩子也会争。原本父母偏疼哪个孩子都是有的,一旦身份有了不同,这争执瞬间就会激烈起来。
老先生之前教的都是男学生,头一回教小姑娘,觉得这两个女学生又乖又聪明,实在可爱,不免动一动私心。何况,他是教头前姑娘的,再来个新主母,保不齐要请他滚蛋。
老先生还不想滚,便暗示这年长的女学生要小心了。这正中贺丽芳的心事,弄得她忧愁不已,却又不敢说出来。师生两个都觉得憋屈。张老秀才最后只得换了目标,将提醒学生,换成了将学生的性子扭一扭。叫她略改一改急躁的脾气,沉稳一些,凡事“事缓则圆”,不要争一时意气,强出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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