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信的。
“终有一日,他会见到,楚国的太阳,是踩在孤的脚底下的。”桓夙的眼底渐渐涌上来一股血液般的异红。
信风透着凉意,孟宓被吹干了泪痕,一缕月华白的修长身影轻袍缓带,从容地将她的手握住,“阿宓,跟我走。”
是蔺华,他竟然还没有走,往昔只要到了月光降临,他便会离开。
“我……”
“不要犹豫,难道你真信桓夙是真心待你?他若将你放在心上,岂会让你父亲背负百官非议入朝?”蔺华心疼地蹙开修眉,“在他心中,你就是一个影子罢了,他将你囚禁在云栖宫,不过是为了那抹影子。”
“你的眉眼与她生得太过相似,不过是凭着这一点罢了……”
孟宓挣扎起来,“我不离开!”她父母俱在楚国,尸骨未寒,她能离哪儿去!她能走哪儿去?无论天下多少个国度,除了郢都,都不是她的故土,除了郢都,都没有她眷恋的人,除了郢都,再是繁华阜盛、烟柳画桥之处,她也哪里都不想去。
蔺华温柔地裹住她的纤手,“可是阿宓你要想清楚,留在楚宫,是被要拘禁一辈子的,桓夙那样的人,会不会给你一点自由?你与我父母双亡,无牵无挂了,阿宓,何必执念于此?”
他的声音似有魔性,孟宓恍惚了,接着这个声音便一直在脑中缠绕,再也挥之不散,她忽然想到,是啊,她父母双亡,无牵无挂了,还要留在这儿做桓夙的金丝雀么?
不。
“桓夙让你唤他什么?”
孟宓愣愣地转过身,“他喜欢我唤他‘夙儿’。”
“谁喜欢唤他‘夙儿’呢?”
瞬间,犹若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是太后。
难道他之前在她胖的时候那么讨厌她,她瘦了又得了他的喜欢,他爱细腰,他喜欢她唤“夙儿”,自太后不在了,他便把她囚在寝宫,都是因为……
孟宓凉得齿关打颤。
蔺华温和如和田白玉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骨,笑意生了一波漪澜,“阿宓,别犹豫了,桓夙有甚么值得眷恋的?你父母不再,他连一眼也不让你见,跟我走吧,我带你去。”
孟宓宛如泥塑一般,双目空洞地望向星天外,山抹微云,紫岚在月光里蠕动,吐出一行行缠绵的烟火。
这一晚不眠的还有桓夙,他靠着琴台,昼夜不舍地弹琴,狂乱不成调的声音扰得一晚云栖宫无人敢搭上只言片语,更无人敢侧目以视,这一夜将近黎明时,南阁楼忽然起了火,隔着一排茂林修竹,都能看到微光里那熊熊燃起的焰光。
“那是南阁楼么?”
桓夙一扭头,发现云栖宫里的人都在站着打瞌睡,并没有因为他的低吼而被惊醒,他一脚踹醒了小包子,这时宫外守夜的小泉子仓皇地手并作脚地爬进来,“大王,南阁楼失火了!”
不,昨夜她只是……桓夙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软弱无害的孟宓会这么决绝,“孤不信!”
成百的人提着木桶扑上楼阁救火,但杯水车薪,南阁楼实在太高了,水车无法运上去,只能依靠人力,不断地攀爬,又下来,继续不断地攀爬……
这座阁楼是百年前的楚孝王为爱妃修建的高阁,让她终日待在方寸之间,自高台垒土上翩翩起舞,只给楚孝王一个人看。
十多代的楚侯,对心爱的女人,无一例外地都是掠夺、强占、幽禁得来的。
桓夙一直觉得他和先人不一样,可他今日发现,他没有什么不一样!
都是强迫和软禁,他只不过,以爱之名,为他的私欲披了一件华丽的衣裳,可骨子里没有什么分别!
宓儿!
“大王,不能进去啊。”小包子冲上来要制住桓夙,这还是他头一回顶着杀头的风险违逆楚王。
无奈被一脚踹得爬不起来,兀自艰难道:“已有人前去施救,去寻孟小姐了,也许,也许她昨日便离了阁楼,毫发无损……”
“她若是离了,你告诉孤,何以百年水火不侵的南阁楼忽然失火?”除了人力,其余的绝无可能!
桓夙不顾拦阻,几乎脚不履地地爬上了楼,一行人吃惊地大叫,“大王,此处危险!”
哔哔啵啵的烈火,将阁楼摧毁得十之六七,熊熊地高耸地腾起烈焰,吞没着东方微红黯淡的晨曦,桓夙几乎一刻也不能等。
宓儿,若是你在,孤再也不那么对你,你出现,你定要完好无损地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火不是宓儿放的……
ps:夙儿要吃点苦头了2333。
☆、第35章火遁
烟涌过来,迷了眼睛,呛得桓夙制不住咳嗽,很快,一群提着水桶的宫人之间,四人抬着担架跌跌撞撞地赶来,将人平放在地上,桓夙放大了瞳孔,瞬间犹如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大王,孟小姐……”
一个人要说什么,但见大王的这副情状,终究是不敢再说下去了。地上的人被几尺积满了烟灰的白绫覆着,焦灰味浓郁不去,桓夙的一只手艰难地伸了出来,探向那具尸体。
不可能,不可能。
“大王,尸体被毁损……”
“滚!”桓夙一声喝断了那个本就胆战心惊的宫人,那人登时一声不敢作地缩起来了,白绫被生硬粗暴地扯开,迎面一股烧焦的人肉味,那安静躺在竹架上的女子,被损毁得体无完肤,只剩下一圈烧黑的轮廓。
就是孟宓,没有人比桓夙更了解她的身形。
还有她发间的熟悉的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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