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了所有人的心肠,每人都沉默不语,连怀渊也没有再说什么不招人待见的冷言冷语——眼看着犹如血脉至亲的同门堕入邪道,绝不是件好过的事情,她百年之前便早有体会。
但接下来,执律长老却迅速地将脆弱迷茫之色尽数敛去,肃声道:“前掌门赤霄真人勾结邪道,修行邪法,为人师长却蛊惑指使弟子作恶,偷盗,为私利纵火行凶,同门相残致使无辜之人枉死,阴谋偷袭同道、意图杀人灭口,每一桩恶行皆是对我抱朴道宗门规戒律明知故犯!”
他望向垂手站在屋内的几个抱朴真传弟子:“传我执律堂谕令,赤霄真人之罪,罪不容诛!既已身死,则自门派除名,尸骨亦不得归葬门宗,罪行篆刻于碑林,令世代引以为戒!”
若说抚恤之事尚可商榷,责罚却是令出必行,再无更改余地,有人忍不住,低低地啜泣出声。
执剑长老仰脸注视他许久,最终第一个站出来,深深俯首:“谨遵代掌门法谕!”
抱朴道宗无数年来的规矩便是,若掌门人有不测,则执律堂长老即掌门之位。
“逍遥”二字从不是从心所欲地恣意自在,背后总要有一杆绝不弯折的标尺划分出善恶是非。
赤霄真人百余年前捧着师尊临终以鲜血书就的传位谕令归回门派,成了第一个以非执律堂长老的身份继任掌门的抱朴门人,此事究竟是水到渠成还是阴谋使然,早已无法考证,然而无论前尘如何,这唯一一个未曾将千万年来传下的戒律刻在骨子里的掌门人,终究还是幕落于血腥之与yù_wàng中。
姜云舒莫名唏嘘。
她忽然记起前一天刚到时,那牵着小青驴接济山下僧人的小小少年,还有山门处接引弟子轻描淡写的誓言,又隐约想起崖边树荫下怀渊长老的低语和赤霄真人的大笑,不过只是短短十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竟遥远得恍如隔世了。
叶清桓便见她从内室床榻边直起身来,安静地走到他身边,语调平缓:“蓝宛说,魔徒只会按着自己认定的那条路走下去,若我注定入魔,至少我想选一条能把这些操蛋的混账事全都扫出人间的路。”
说不清为什么,在火场的生死一线之后,也在见证了一介大修令人不齿的陨落之后,她却豁然开朗起来,在她心中缠结多日的迷茫与忧虑在这一刻被尽数斩断,姜云舒觉得自己从未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加清晰坚定,就好像蓝宛描述的属于魔徒的固执与信念真的从她的血脉深处复苏了一般,就连躁动不安的另一半灵魂也终于平息了下去,仿佛终于完成了她的使命。
姜云舒慢吞吞地把那句颇为粗俗的话说完了之后,长长地吐出一口郁结于胸的浊气,然后抬起手,轻触叶清桓消瘦的面颊,微笑起来:“我不屑变成她那样。”
她想,我愿披甲执戈,我也可以双手染血,但却不是为了堕入深渊,我只想做出你许多年前就做出过的选择,竭尽所能守护这天下苍生——便是入魔,也无法阻挡我本心之道。
第101章兄弟
就在姜云舒说完那句话之后,叶清桓沉默良久,才仿佛终于读懂了她未能说出口的心意,他怔了一下,心中怦然而动,灼热的温度猝不及防地从心口涌入四肢百骸,在重新能够思考之前,他已蓦地抓住姜云舒的手,将她拉到怀中,深深吻了下去。
所有人都愣了。
屋子里摆了一具背叛者的尸体,周围站满了心绪黯然的朋交与长辈,而他却旁若无人地和自己的徒弟……伤风败俗。
连姜云舒都维持不住平静的表情,一时间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鸡。
叶清桓回过神来,也发觉自己的举动太过不合时宜,但他只是默然了一瞬,就把毫无意义的事后补救之词给咽了回去,像是打定主意不要脸了似的,十分坦然地重新站直:“你们不去审那个活的么?”
怀渊无声地张了张嘴,却觉得无话可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率先带着子真出去了。
恰在此时,叶清桓火上浇油道:“看那内鬼所作所为,恐怕不会轻易开口,若代掌门不介意,等会不妨让云舒来试试。”
姜云舒僵到一半,听到这句话,顿觉头发都一根根竖起来了,毫不怀疑他再大放厥词的话,就算抱朴道宗的人脾气再好,都会直接把他们扔下山去。
好在叶清桓虽然刚刚头脑发热了一阵子,把人吓了个半死,这会儿却渐渐平静下来,解释道:“代掌门执掌执律堂多年,自然知道如何讯问,然而此事不同寻常,有许多话由师长说来反倒不如外人说得更触动人心。”
执律长老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含光师侄所言不无道理,只是人选上……怀渊师姐持重寡言,未必适合屈尊讯问,但你……”
叶清桓坦然道:“我懒得和那种废物说话。”
姜云舒又想捂脸了,却被他两根手指捏着衣领拎到前面:“这丫头牙尖嘴利,过去也曾审过人,当不至怯场误事。”
姜云舒一愣。
与审讯搭边的事,她只做过一次,便是在海底秘境之中对劫杀仙乐门弟子的恶徒下狠手的时候,却不知是何时被卢景琮卖给叶清桓知晓的。
或许是看她一副茫然之态,执律长老低低一叹:“这孩子毕竟年少,有你我这些长辈在,便有事情,也先轮不到她去扛。”
叶清桓便不说话了。
不多时,到了执律堂中,先有那内鬼的卷宗被呈上。
执律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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