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樱草忍不住停下脚步,买了一小包梨膏糖,喜孜孜含进嘴巴。马上就满十六岁了,儿时贪嘴爱吃的毛病却丝毫未改,听着卖零嘴儿的吆喝就要流口水。其实戏园子里头有那么多卖零嘴儿的,一边看戏一边喊着小贩做买卖,更有乐子,但是樱草每次都在看戏前就把嘴瘾过个够,等进了戏园子,就揣起来不吃了。好戏当前,她可顾不上吃零嘴儿,得不错眼珠地盯着台上呢。
谁能想到,樱草这读洋书的女学生,整日只扎在白话诗里的“新时代新青年”,会忽然迷上看戏呢?一得空就往广盛楼跑,跟家里编瞎话儿编得都快没词儿了……生活居然变成这样,连樱草自己也想不明白。一定是戏的魅力,太大了吧?那简单的一桌二椅,难以言传的空灵;那灿烂华彩的袍履,珠光宝气的头面,威武雄壮的盔头,件件精美如锦绣繁花;那流传千百年讲尽中华道义的剧情,那悠扬婉转的胡琴板鼓,那千迴百转的唱腔,那咬字饱满独特的道白,闪亮的眼神,繁复的手势,或端凝或柔美的姿态……林林总总,都势不可挡地收服了她的心。
当然,更有,那武功盖世,英武无匹的人……
“怎么才能知道你们贴什么戏?”她问竹青:“广盛楼的戏也不给预告预告,总是撞大运,就只有门口砖影壁那儿挂了个花牌写上伶人姓名,写得还不全。”
“你看那花牌下面摆什么砌末,就知道贴什么戏了。”
“砌末?”
“咳,就是唱戏用的家伙什儿,现在都时兴叫什么来着,道具?”
“噢,那怎么看啊?”
“比方说摆一面鼓,就是《击鼓骂曹》。摆片城墙,就是《空城计》。摆个亭子,就是《御碑亭》。”
“那,天青哥的戏,都会摆什么?”
竹青眉毛一挑,亮晶晶的眼睛瞄她一瞄,笑了。
“《挑滑车》摆一柄大枪,《恶虎村》摆两只酒坛,《八大锤》摆双枪……看多了就知道啦。我天青师哥的戏,你看得够多了吧?怎么不说来看看我的?”
“……哼!”
这些日子,一提起天青哥的名字,樱草心里就如小鹿乱撞,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怯、忐忑又带一点点甜蜜,让她每次都立马语塞,平时的伶牙俐齿,一星儿都派不上用场。天青哥的戏,她是真看了不少了,对戏也不像以前那样懵懂无知,比如说今儿个,看到花牌上面挂有天青的名字,底下摆对儿双钩,就知道贴的是《连环套》,天青去黄天霸。嗯,这可是一出热闹大戏啊,“父是英雄儿好汉,天霸独自来拜山。喽罗与爷把寨门掩,侠义英雄出少年……”
离开戏还早,广盛楼门口没什么人,樱草荒腔走板地哼着戏文,四下里一瞄,竟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女孩子,黑斗篷,戴一顶罩纱小呢帽,头发上一弯时髦的玻璃发卡……
“黛螺!你怎么来了?”樱草雀跃着奔上去,一把抱住黛螺:“你不是不喜欢看戏吗?上次拉你一起,你都不肯!”
“哪有,没有不喜欢,”黛螺见到樱草,神色竟有些慌乱,轻轻挣脱她,扶了扶帽沿:“上次……是真的没时间。”
“你也喜欢看戏,那太好了,以后我们一起来看!你买票了吗?”
“我都是家里订的包厢,不坐散座。你怎么看你师哥的戏还买票呢?”
“买票坐散座,才像个看戏的样儿呀!顶有气氛的。”樱草一边嚼着梨膏糖,一边得意地指了指门口花牌:“你算来着了,今儿正是我天青哥的戏,瞧好儿吧!我上次看他的《八大锤》,印象太深刻啦。”
“我也印象深刻……”黛螺牵了牵嘴角:“你回学校来给我讲了整一星期。”
“真的好看!太让人着迷了,你要是看着了,也得……”
“樱草?”
身后忽然传来天青的声音,慌得樱草险些把梨膏糖整块儿吞进肚子。她回过头,见天青刚刚走进院门,正惊喜地望着她:“你……啊,程小姐也在,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第八章小商河
和每次一样,满腹呼之欲出的倾诉,又在面对天青的一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樱草涨红了脸,呐呐道:“嗯,来早了,正聊你的《八大锤》呢。”
天青认真地站住了:“我的《八大锤》怎么?”
樱草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说下去。黛螺不慌不忙地接话:
“靳老板的《八大锤》顶好的。按说《八大锤》本是小生戏,十六岁的少年将军嘛,武生唱来,身段总显得粗鲁。就算是杨老板的陆文龙,我觉着也过于威猛刚健,不如小生对味儿。可是我看靳老板的路子,两相融汇,既有武生的刚健,又有小生的脆亮,不知道是谁的传授?”
天青饶有兴味地看着黛螺:“程小姐真是行家。我的戏艺还差得远,不过路数确是跟别人不同,受过杨大爷点拨,又经师父融入一点他当年看过的徐小香前辈的演法。”
“打岳云那处儿的‘枪下场’很别致。”
“对,就是那儿。”……
樱草站在一旁,闷声不响,想起自己那句外行到家的“陆文龙为什么放跑金兀术”,只觉脸上热辣辣地发烫。天青留意到她的沉默,转向她,温和地笑道:“樱草,你上次说的真龙现形那一处,我仔细想过,禀明师父之后,已经改了。”
“啊,怎么改的?”
“你说得有理,挺好的一出忠义戏,冒出个什么金兀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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