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小声说,也算是给他解释,没发现他的眉间丘壑隆起。
一只手搭到林化肩上,林化回头看是医生。医生手上微微用力,林化只得坐下了。医生笑盈盈地说:“姑娘,坐着吧,站着累。”
“秋阳你也坐下。”医生对季秋阳说。
林化跟季秋阳面对面坐着,感觉怪怪的,季秋阳把胳膊送过来,她忙把冰袋敷到他的伤处。
之后,林化总感觉有一道慈爱混合着刺探的视线黏在背上,让她不是很自在,却听季秋阳说:“薛医生是我爸爸的朋友。”
林化“哦”了声,明白他是在跟她介绍,便回头,薛医生对她笑脸相迎。
“阿姨好。”林化说。
“好,好。”医生点着头,脸上的笑纹更深,问:“姑娘啊,今年多大了?家是哪里的?有兄弟姐妹吗?爸妈是做什么工作的?”
医生表现得太过热忱,以至于林化看出来她是会错了意,把她当成了季秋阳的女朋友。老人有时候喜欢乱点鸳鸯谱,虽不算是过错,作为当事人到底是不自在。林化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可长辈已然问了,她再装聋作哑又太失礼,弄得她挺为难。
季秋阳突然说:“我想带爸爸来医院。”
医生立刻问:“你爸他哪里不舒服了?”
“他很好。”季秋阳说,“我想让他做一下检查。”
医生脸色缓和下来,说:“你放心,你爸爸他上个月来体检过了,检查结果都挺好的。只是年纪大了总有些老年病,你爸爸他是冠心病前兆,平时注意吃药维护就不会有大问题。当然,你要是不放心,就再带他过来,提前给我打电话,我给他约医生。”
季秋阳点点头。
他们谈着,林化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刚才那个话题算是带过去了。季秋阳却从她手里把冰袋拿走了。
“你去周克那边。”他说。
“那你呢?”她问。
“我很快过去。”他说。
“我是说你的伤……”林化看看他的胳膊。
医生则说:“姑娘,他有我呢,你去你朋友那儿吧。”
都这么说了,林化想了想,便把自己的手机留给季秋阳,又嘱咐了几句才走了。
医生搁下笔,扶着眼镜往门口瞟了两眼,这才扭过头,笑着看季秋阳,问:“从来没见过你对哪个女孩子护成这样的。看样子就是她了吧?”
季秋阳默然。
“挺懂事的,是个好孩子。”医生交握双手,给林化下了评语,接着问他:“特意把人家支走,是有什么想跟阿姨说的吧?”
季秋阳只说:“暂时不要告诉爸爸。”
“行啊。等你自己把她领给你爸爸看。”医生用看儿子一般的溺爱眼光看着季秋阳,说:“你可得抓紧了,阿姨可等不及抱小外甥呢。”
季秋阳不语,握着冰袋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他当然想抓紧了她,可他还想要更多,只是就算心里盛满了喜欢,满得都要溢出来了,他却说不出口……
林化回了第三诊室,屋里依旧人满为患,周克脚上绑着冰袋坐在诊床上,医生在跟徐乐心说话,让他们先到外面去,徐乐心脸上都是难色。林化赶紧过去,跟徐乐心一起把周克架了出来,移到走廊的椅子上。周克问找到季秋阳没,林化刚想说季秋阳受伤了,却听到他的声音:“周克。”
林化回头见他走了过来,她留心地看他的左臂,袖子上有打过褶的痕迹,可他的姿态自然,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怎么样了?”季秋阳问。
“多半是废了!”周克苦着脸说。
“放心!你要是真废了,我给你买轮椅,天天推着你去公园看老太太跳广场舞!”徐乐心累极了,口气很冲。
周克一脸不满地闭了嘴。
“回家吗?”季秋阳问。
“还能去哪儿?去公园跳广场舞?”周克泄气地说。
季秋阳便过去背起了周克,林化一直现在他左边,留心护着他的左臂,怕周克再乱抓。四人磕磕绊绊地出了医院,上了车,把周克送到家。
周克瘫在沙发里像个重症病号,病殃殃地吩咐徐乐心给他拿瓶水。徐乐心已然濒临爆发,耷拉着脸拿了瓶水扔给周克,去了厨房,林化赶忙跟着过去了。
周克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冲徐乐心的背影撇嘴。
季秋阳坐到周克旁边,说:“适可而止。”
周克呲牙笑:“没事儿,我就是练练她。”
季秋阳问:“要交往?”
“算了吧,我又不是你!上赶着自投罗网!”周克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脸,靠在沙发背上懒懒地说,“老子的自由高于一切。”
季秋阳沉吟片刻,低声说:“把握分寸。”
“我心里有数。”周克往厨房瞟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你别看老徐那样儿,她风情着呢,追她的男人多了。宝宝跟她相反,标准的不解风情,要不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单着,如今只出来个申智铭。”
季秋阳眉头蹙起来,周克凑过来嬉皮笑脸地问:“阳子,你跟我说说,喜欢一个人十年是什么滋味?”
季秋阳偏过头,眼神冷冽,直把周克给看毛了,摇着手说:“当我没问。”他又坐回去了。
两个男人都没再说话,客厅静默下来,可以听到厨房有翻找东西的声音。天在慢慢变黑,光线暗了下来。
季秋阳抬头看到墙上的时钟,黑框白底,秒针在表盘上有条不紊地运动,把时间这个抽象的东西演绎得很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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