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发现他一路带她来到阑仓山下。
二马沿小径攀山而上,过风更凉,山间草木清香怡人,虽在夜里看不清,可仍能辨得青松遍山,处处而落。
她借了月色看向他,终是开了口,道:“南岵袭营,我以为你会亲自领兵出营为战。”
远处南面战声愈发小了,可冲天火光却是愈来愈大。
他侧头看她一眼,却未说话,眼里有光淡淡划过,而后将马驱快了些,绕坡而行,朝山巅一路攀去。
又过二刻,径宽路平,他松了手,在前急行几步,绕过苍松一棵,便至阑仓山巅。
山石于夜色月光下隐隐绽光。
她见他下马,便也跟着翻身下马,见青马自去一旁树下啃草,才转头望向他,“何事?”
他行至山顶平坡之边,眺目望下去,背身对她道:“过来。”
英欢将马鞭卷起,走去他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朝下望去,恰是邺齐大营南面火光冲天之景。
目尽之处,只见邺齐邰将兵黑甲重重,不见南岵大军分毫之影。
她微有诧然,抬头看他,水眸转动之时,心中却是顿明。
不由轻笑一声。
贺喜看她,道:“南岵袭营之兵不过二营不到,匆匆而来又匆匆而退,其间何意休得我说,你自是明白,”他抬手朝远处指了两下,又道:“否则也不会看方恺只带三千人出营而不管。”
邰人马将至,南岵之部便退,试探之意昭然若揭。
远处大营之外火光腾烟,方恺银甲亮光灼灼,如一点豆光在她眼前闪来晃去,隐隐可见邰将兵正在集阵。
英欢点头,“由是你才放营不顾,倒也在理。”
贺喜半转身子。对着她,眉峰稍挑,低声道:“两军合营,你意如何?”
英欢一惊,盯住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都没料到,他深夜折转费力领她至此,竟是此意!
他低眼,复又抬头,目光扫过山下两营,声音冷了点,接着道:“两军合营,可抵外猜内忌。又防离间,亦便两军帅将谋议伐策。”
他抬手,自西向东,隔空覆过两军营中连延千帐,而后蓦地朝北一推,低声道:“向北共撤半里,中军四帐、八营合于阑仓山之北,其余诸营将兵堪为两翼,虽撤半里,仍可留于山西山东。”
她眼眸微眯。心口突地跳了一下,此计甚绝。
中军背山既合,两军将兵调守更易,南岵断不敢再轻易袭营一方以间二国之盟;山西山东两侧留主营为双翼。两军平日军务仍可各自为令,互不干涉相扰。
贺喜见她不语,不由低声迫问道:“如何?”
邺齐大营南门之外,火烟渐小,邰千骑之中帅旗已竖,正将回营,邺齐大军焚尸扫血,亦将收兵归营。
英欢眉挑眼动。深吸一口冷冷山风,扭头看向他,目光颇寒,“两军合营之后,你若无事,不得随意来扰!”贺喜眸中微灼烁亮。似雾笼星。半天才稍一点头,低声道:“好。”
大历十三年四月二十日。南岵夜袭邺齐山东大营,上命左千牛卫大将军方恺领兵助东退敌,南岵大军战溃而走。
二十二日,二军合营于阑仓山北;二十三日,二军帅将会于邺齐王帐,共议伐巍之策。前,白日里若有阳光,便是金茫洒帐一派融暖之景,夜里山风虽是仍凉,却也不比刚驻营时那般寒人迫骨。
西面行帐之中,案铺雪笺,其上摞了一厚叠浇了密泥却还未拆地折子,笔架朱墨置于其前,若不细看帐间其余物件,恍然间竟有景欢殿中肃然宁静之感。
英欢悬肘于案上,朱笔时点时起,一封封折子拆过来,眉头从始至终未曾松过,罗衫大袖扫了朱墨也不自知。
帐外金铃轻响三声,她回神,却未抬头,只是低声道:“何人何事?”
曾参商的声音透过帐帘传进来,带了嗫喏之意,“陛下,是臣……”
英欢腕间一顿,眉间骤冷,扔了笔,坐直身子,淡淡道:“进来。”
帘掀帘落,曾参商小步进来,小心把帐帘在后掩好,行了个礼,又道:“陛下。”英欢看她一眼,低声问道:“你不是随了方恺去东面中军大帐中议事么,怎么又跑回来了?”
清晨天未亮时,两军主帅参将共十人,齐至东面贺喜中军大帐中,共议伐巍之计,至此已过四个时辰,却仍未散。
曾参商面泛苦色,“陛下,”她瞅一眼英欢神色,见其未怒,才又道:“已经四个时辰了,中间连饭都没吃,眼下还在因两军伐巍时是否只置一帅而争论不休!”
英欢眉目清冷一片,抬睫瞟一眼帐外天色,微一点头,“所以你忍不住,便跑回来了?”
曾参商忙摇头摆手,“自然不是!臣天大地胆子也不敢置君命于不顾!”
英欢冷笑,“那是为何?”
曾参商眨眨眼睛,低了头,踌躇了半天,才又小声道:“邺齐皇帝陛下人冷不言,方将军对着邺齐诸将又死活不肯低头,两人僵持不下,谁也不肯折后一分而让……”
英欢瞬时明白了她为何回来,心中微躁,又隐隐起了怒气,当下斥道:“将帅议之不决,你同朕说这些又有何用?!”
曾参商咬咬嘴唇,声音愈发小了,“臣以为若令两军听命于邺齐皇帝陛下一人之令,必会激犯邰大军众怒;然此时中军帐中,满帐诸将,无人驳得了邺齐皇帝陛下之议……”
英欢看她两眼,两颊微红,目光却寒,忽而离案起身,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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