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噢,许俊岭。”
“美国总统许俊岭。”
他们闹够了,才又说又笑地拥许俊岭上了出租车,跟范凌云和另一个女同学坐在一起,而他们几个“轰——”地不知去哪儿了。本来就喝了白酒,刚才又喝了啤酒,许俊岭的耳朵脸庞都发起了烧。到中关村他的住处时,脚下就已经不大听使唤了。糊里糊涂到了天亮,白爽打开房门,只见范凌云和另一位女同学,一左一右地躺在许俊岭的身旁。
“你们……。”白爽气咻咻地带上门走了。
没来得及给白爽解释,杜雨霏的电话使他心头一紧,马不停蹄地赶往北京协和医院。
病房里一溜住着的四个病人中,许俊岭一眼望见杜雨霏削薄的背影正在四号病床旁忙碌着。床旁床头柜边的电镀金属支架上,挂着生理盐水瓶,一根胶皮管垂下来,中间的透明观察管里,药水以比时钟钞针慢得多的速度,不慌不忙,一滴,又一滴地往张家老太的血管里推进。
苍白、衰老的张家老太,像是睡着了似地闭着眼睛。
“雨霏,我来了。”许俊岭情不自已地握住她明显粗糙的手,她抬起眼睛,不知是激动还是嫌他冒犯了她,洁白的脸忽然变得绯红。
“姨怎么样了”许俊岭放了她。
“老年陈旧性心血管病。”她的话语焦急而沉重,仿佛还有什么心思,“唉,祸不单行。”
“建明呢”
“想办法去了。”杜雨霏压在心底的积怨爆发了。她急步走出病房对我说,“跟他一样的同学,不是去了国外,就是南下挣钱了。可他倒好,跟他家四合院一样,整天泡在哲学的海洋里,连给他妈治病也讲什么哲学范畴哩。人家医生怎么说,医院不管偶然必然,给老人心脏上搭桥,没有六万元拿不下来。”
“钱有我哩,你大可以放心。”许俊岭安慰她,“你有啥事告诉我一声,再甭憋在心里好不好。”
“唉,我就说了吧。咱那边,我爸不知怎么搞的也病了。这不,电报。”杜雨霏哭丧着脸说,“那书呆子骨子里就看不起外省人,我如果回陕西,他妈这边又不定会出啥岔子哩。”
“她舅来啦”张建明往日盛气凌人的样儿没有了,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一边。
“找多少”杜雨霏问。
“四万。”
“还差近乎一半。你老表刘朝阳没借给钱”
“真理和荒谬就一步之遥。刘朝阳说,借贷首先应该有能力偿还。六万多元,数目太大,上面批不下来。他答应私人借给五千元,但要一个月后才能拿到手。”
“这样吧,张博士。”许俊岭知道张建明为考什么研究员,准备好几年了。随手发过一支烟说,“我这里有张卡,你拿着,只要阿姨需要,你就去银行刷卡得啦!”
“医院禁止吸烟。”张建明接过许俊岭的交通卡,却叮咛他遵守医院规定。
“还不赶紧去取钱。”杜雨霏接过丈夫装钱的黑皮包说,“凑齐了钱,让医院给妈早点做手术。”
张建明朝许俊岭点点头,转身走了。
“雨霏,我看这边也离不开你。这样吧,我好几年也没回去了。这段时间没事,不如我代你回趟咱老家,一举两得的事!”
“我也不说感谢的话了。”杜雨霏把家里的电报拿给许俊岭说,“告诉家里,我一切很好,不用他们操心。”
回中关村,白爽还在生他的气。想想一时半晌也说不清楚,就匆匆打点行装往商州老家赶。
汽车在老家县城进站后,许俊岭大有恍若隔世的感觉。空气里渗满了粉尘,每吸一口空气就有泥沙俱下的感觉。狭小、陈旧,缺乏生气,人人面带倦容,行色匆匆。唉,连天空也灰朦朦的,全不像他从泥岗沟进城上学时的记忆。为了讨好杜雨霏,许俊岭在家电超市买了袖珍收录机装在兜里,决定把她父母的话录下来带回北京给她。然后,转悠了大半个县城,才在东北角上的工业园找到了杜雨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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