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近了。她揣着疮疤扮演无事人,而杜默知呢,似已从过往中走出来,但伤痛要这样容易痊愈,她也难从人群中留意到他。
这样的出身,注定了她胆小如鼠,心门幽闭。在交友上不敢投入过度,本性依赖,至今也只敢将这一面暴露在蔡佳面前。前世失败的恋爱,以身亡告终,更加固了心门。说是放下,眼界却免不了一时局限。
凭一己之力走出前世的泥淖,并无可能,在杜默知时刻不歇的安慰之下,前世的俞皎今世的傅贞才沉沉入睡。很久之前,她就不再费力思考,自己为何会占有一位年轻女孩的身体,这点远超越了道德标准,也并非由她决断。
翌日早起第一件事,傅贞拨通了魏杰的电话。这位新上任野心勃勃的经纪人,至今还未能在傅贞的职业生涯中着力。按魏杰的计划,闫导电视剧的拍摄期傅贞还将频频出现在荧幕,事实则是,除非剧组的常规宣传,傅贞的低调与闫导如出一辙。
“魏姐,我想要休息一个月。”
——魏杰自然不同意。
傅贞在无名期接下了闫导的女主戏,但她毕竟没有称得上是代表作的作品。除了傅贞和另一位青年艺人,魏杰还为两位半息影的前辈代理,以她的资历,对傅贞已算是一忍再忍。
“你为何不向公司提议,换一位更适合的经纪人?你向来有主见,不签经纪约,自己当自己的经纪人也是可以的。”
文不对题。傅贞愣了愣,意识到:她无意间引燃了魏杰这段时间对她的不满。虽然气愤,也只表现在语气上。魏杰的建议,确实可以供作参考,只不过……她没有改换经纪人的想法。
眼下没有解释的余力,心境困倦到举着手机都觉得疲劳,傅贞的沉默最终使得魏杰挂断了电话。
一切都交由一个月后的傅贞来解决吧。
她稍一松手,手机便落进松软的被褥,而她……抱紧了膝盖,慢慢移目至窗外。
这扇窗后,是更多的窗。窗后,也会有人在向外探看?
她的心,累上两年的混沌,终于变成三十岁生人的样貌。蓬勃的生命力仿佛一夕蒸发,新的力量积累缓慢、缓慢到令人心灼。
房门经人慢慢打开,一向衣冠整洁的杜默知穿着昨天的衣服,倒还是像模像样。她使劲抬了抬无力的右手,向他招招手,一边闭目扬起下颌:
来将我唤醒吧。阿知。
**
闫导新戏杀青的消息上了新闻,不能再拿封闭拍摄当作不回家的借口。傅贞像个垂死的人懒坐在床上,杜默知向她今世的家人汇报近况。他眼眉含笑,温柔不已,不难想象对话那头,她身体的父与母此刻是什么情态。
即便那位母亲识穿了她,半真半假,她也早将这家人的真心牢牢拿捏。
然,爱意比恶意缠绕更多的荆棘。一样要忍痛摘取。
定下休假的是傅贞,详实计划的是杜默知。事业忙碌的两个人,工作之因去过不少城市,这都谈不上旅游。傅贞需要静养,各处名胜古迹最不缺乏的就是人迹,最后杜默知定下的是某个新建成、还未正式宣传的度假村。
本该投入宣传期的两个人,关闭了网络双双在此躲清闲。和杜默知肩并肩在人造沙滩上散步,身边推着音响调试的小哥,突然打开音箱。
清泉一般的嗓音震动耳膜,歌里唱着二十岁人青涩懵懂的爱情,旋律意外的熟悉。早已脱离二十岁的傅贞与杜默知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你知道这首歌,对吧?”
“《蛰伏》。你……弟弟的主打歌。”回答时,杜默知犹豫一分。
傅贞没有将杜默知的迟疑放在心上,兴致勃勃:“改成这个名字啦?我拍摄mv那会儿明明不叫这个。”
《蛰伏》是宋清作为签约歌手的出道曲。杜默知说是“主打歌”,意味着在傅贞不留意的时间,宋清的首张专辑已经推出了。她作为姐姐,真的是不闻身外事。
想到这一节,热情全消。
“宋清出专辑了,我都不知道……”而宋清同样未曾想到通知她。
迟来的患得患失感摧垮她薄弱的信心。傅贞抓紧杜默知的衣袖,后者叹了一口气,说道,“别多想。你拍戏一向专注,遇到投契的剧本不是没有“人间蒸发”过。他的专辑发售一个月,成绩并不理想,和我聊过了,暂时不希望告诉你。”
专辑的制作,没有尹昌的支持无法实现。误以为傅贞托关系将自己塞进尹昌工作室,宋清有过一段逆反期,身为实际动用人脉的祸首,杜默知尽力疏导他。不久前才从尹昌口中得知,宋清真正是经由尹昌的开导沉下心。两个人已是良师益友的关系。有尹昌的指导,宋清再怎么磕磕绊绊都不至于丧失斗志。只不过,那个孩子,似乎很介意在傅贞这里得到的评价。
“你弟弟……他很喜欢你。”
听到杜默知这么说,傅贞掩住了颤抖的嘴唇。甜蜜的话语,同时夹枪带刺。
倘若,宋清知道真正的姐姐可能不在世上了,还会喜欢她吗?
觉察到她的敏感,杜默知将她拥入怀中,右手在她后背有节奏地轻抚。
“不要多想。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不要待自己过于苛刻。
十数天的修养,傅贞的情绪原本已经稳定了。杜默知低头看着缩在自己怀中的傅贞,此前掐息的念头又提起来。
“傅贞。”
“嗯?”
“你想不想和过去彻底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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