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原本已经停了的雪又重新下了起来。
大雪来势汹汹,梅花坞前庭的青石地面上不多时便又重新积起了白茫茫的雪。只看着,也叫人觉得冷得很。屋内的气氛亦如是,冷得叫人想要打哆嗦。y鸦雀无声,寂静地几乎听得见外头簌簌的落雪声。丫鬟婆子立在门口檐下,一个个的连大气也不敢出。这接二连三地冷了场,换了谁也没法次次都将其给暖起来。
长房老太太的性子算是和善的,素日里鲜少动怒,可方才那一句脱口便砸在了蒋氏面上。
长房的众人闻言,皆唬了一跳,只觉得不明所以。
可谢姝宁却是隐约知道的。
长房老太太骤然发怒,不单单是因为谢芷若伤到了她,又如此无教丢了做祖母的脸面。她呵斥蒋氏管教无方,话里的意思可不仅仅是管教女儿一事。
蒋氏是长房老太太的外甥女,原是儿媳妇中最得她喜爱的。然而这一回,蒋氏带着长女匆匆上京,如同避难,叫她如何还能喜欢得起来?
不过是谢三爷的上峰塞了个美人给他,那美人转眼便怀了身孕而已。一个妾,便是生下了儿子又怎样?左不过是个庶子,还能抢了嫡子的身份地位去不成?可蒋氏自个儿诞不下儿子,不想方设法拉拢夫君的心,却反而一走了之回了京都。
长房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又为自己儿子抱不平。长房孙辈里头,男丁不多,开枝散叶乃是大事。儿子纳几房美妾生子,能是什么要命的大事!蒋氏简直越活越huiqu了!
“都愣着做什么?”长房老太太呵斥完了,喘一口气,面色好看了些,“还不快使人请大夫去!”
女儿家的脸总是重要的。
就算他们对宋氏看不上眼,连带着也轻看谢姝宁兄妹,可既是谢家的孩子便不能随意苛待了去,更何况这会还当着谢元茂的面。大太太便飞快地使人下去请大夫来。
谢家这样的人家,虽比不得京里的老牌世家,勋贵宗亲,但也汲汲经营了几代人,该摆的排场都不缺了。
因而长房的宅子里是供着一位从太医院退下来的杭姓老太医的。
杭太医住在外院,跟着大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紫苏匆匆赶来的时候,谢芷若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所以杭太医一入门,便胡子颤颤地飞快走向谢芷若道:“六小姐伤在了何处?”
紫苏讪讪,急忙解释:“杭太医,不是六小姐伤着了,是八小姐。”
“八小姐?”杭太医除了平日里给谢家几位主子诊脉,便不轻易在外走动,此刻并不知道宋氏几人入府的事,听到紫苏的话,不由愣了愣,“八小姐是……”
“杭太医这边请。”大太太见眼下的情况不像样子,她又是做惯了和事佬,就主动打发了紫苏,亲自领着人往谢姝宁跟前走,一边道,“是三房六弟的长女,方才不慎划破了额。孩子年幼,怕留了疤,所以还得请您多费心了。”
杭太医点点头,走到了谢姝宁跟前。
一旁早早候着的丫鬟便递了个手炉上前给杭太医捂着,等手上的寒气散了,他才仔细查看起谢姝宁的伤势来。
“娘亲……”
老者温热的指头贴在了她的额上,谢姝宁记得这位杭太医当初jiushi为母亲看病的人。医术虽不错,可为人却有些捧高踩低,当初为母亲看病之时并不用心,不由觉得心中不耐,不由轻声唤起了宋氏来。
宋氏满面担忧,闻声紧紧握住她的小手。一旁的谢翊更是紧张地道:“阿蛮莫哭,莫哭……”
“口子不深,敷几日药,等到时候痂落了再抹几次玉容膏,不会留下疤痕的。”杭太医细细看了,才直起腰面向长房老太爷跟老太太笑地道。
见他语气镇静,众人便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蒋氏,原本无措的神情登时消失,只余了淡淡尴尬,耐下性子哄起了谢芷若:“好了好了,你八妹妹都没哭,你倒是哭什么?擦了泪,去给你六叔跟八妹妹道个歉。”
谢芷若却不理,只兀自哭个不休。
趁着杭太医为谢姝宁敷药的工夫,大太太走近了谢芷若,笑着道:“咱们家六姑娘平日里最是乖巧听话不过,今日怎哭得这般伤心?你也是不小心罢了,你六叔不会怪你的,快止了泪吧。”说完,她忽然又面向了蒋氏,叹口气道,“三弟妹,我知你这些日子心中不好受,可……”
话说一半,并不说完,显得尤为意味深长。
谢姝宁仰着头,耳中却一点没有漏掉这些动静。
她的大伯母王氏,从来都不是个真好人。
正想着,她便听到原本已经平息了怒气的长房老太太蓦地又呵斥了蒋氏一句,“这都哭成什么了,还不快带下去净面!”
随即,屋子里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听着响动,谢姝宁嘴角不由微微一勾,笑意极快地又隐没。
她是guyi的。
方才那一下她并不是真的躲不开,只是在看到蒋氏母女俩的那一瞬间,她就起了心思。
一个人的心就只有那么大,她若是想要获得长房老太太的喜欢,就只有先将原本占据位子的六小姐谢芷若给挤走。可蒋氏是长房老太太的外甥女,谢芷若又是从小便在这梅花坞里长大的,她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蚕食掉长房老太太对她们的喜爱。
正巧,若是她没有算错日子,如今正是长房老太太对蒋氏心怀不满的时候。
而谢芷若因为蒋氏要将她带去扬州,养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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