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羿想起临走前卫临寰的嘱托,心事重重道:“这仗才刚开始,之后还有很长的拉锯战要打。”
安戈满不在意地摊手,“打就打咯,猴哥厉害,国师也厉害,你们两个人联手,保准把蛮疆打得屁滚尿流!”
方羿精准地捕捉到这句话里的“联手”二字,眼眸冷了冷,“你见过国师了?”
“见过啊,就先前,嘿嘿,他说他现在是军师,还让我别喊他国师来着。”
“你先去见的他?”
方大侯爷心里有些不爽。
安戈没明白这话有什么毛病,于是坦然道:“对啊,傍晚他到火头营去,刚好就遇上了。”
哦,不是特意约会。
方羿的神色松动了一些,“哦,那便好。”
安戈被这一来一回的弄晕了,于是凑过去问:“好什么?”
方羿侧眼,看着他因为黑脸而格外突出的皓白虎牙,径直忽视这个他不想回答的问题,“去把脸洗了。”
安戈风情万种地扭了扭腰,“干嘛要洗?我好歹跟美貌天下第一的安如意一个样子好不了?万一人家看上我了怎么办?我可得好好保护这张脸才行。”
方羿的眉毛一跳,道:“你自己洗,或者,我帮你洗。”
安戈接到这眼神,生生打了个寒颤,若是不按这猴子说的做,他指不定又要被教训一番。但他堂堂小夜叉是吃素的么?是被人呼来唤去的么?
于是威风凛凛地站起身,以至尊王者的眼神瞪着方羿,气沉丹田一记吼:
“哼,洗就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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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戈从火头营洗干净出来时,已经二更天了。
他本来要在方羿的将军帐打凉水洗的,但是现下天寒地冻,凉水都刺骨头,方羿便厉声制止了。
吃过饭后,方羿带他来火头营烧热水,顺带着,看望了一下正躺在床上揉跌打酒的赵头儿。
赵头儿想着今儿既见了军师,又见了将军,平常人八百年遇不到的事情落在他头上,一时激动地落了泪。
安戈早习以为常,兀自洗脸去了,任赵头儿涕泗横流地跟方羿表忠心。
少顷,他挂着眉毛上的水珠回来,准备回帐睡觉时,赵头儿却拄着拐杖下了地,在帐门口盯着他的脸仔细瞧,本还在迟疑的沧桑的眼神蓦然落了果决。
他端详着在火光中明灭可见的安戈的脸,眼神深邃了几分,额头的皱纹亦随之凝重。
赵头儿道:“小安啊,你跟将军回去罢。”
语重心长,仿佛劝女儿莫要误入歧途的老父亲。
安戈对这声嘱咐始料未及,着实吓了一跳,赶忙朝前方看了一眼,果然,方羿正负手候在那里,血红披风描出来的背影在月光中尤其挺拔。
“啊?为什么?”
他之前的算盘可是打的滴答响,一面在火头营做事,一面给方羿送饭,既不用从早到晚都看方羿的臭脸色,还混了个“伺候”的名头,算进离亲书的条件里,他便能早日自由。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懂事?”
赵头儿用力杵了两下拐杖,又道:“大将军全都告诉我了!”
安戈心头一凉,“告,告诉你什么了?”
“所有。包括你是何人,跟他什么关系,为何要来军营,大将军都跟我说了。”
安戈冰化了好半晌,勃然大怒,“他怎么能跟你说呢!怎么可以呢!他脑子被驴踢了吗?知不知道这要坏事的!”
乖乖,他掩藏了好久的秘密,男扮女装现在又扮回男装,就是怕被人揭发代嫁这件事,到时候被容王发现,可不是他一个人砍头这么简单!
赵头儿见他恼了,竟然比他还恼,恨铁不成钢道:“大将军人这么好,你怎的就这么不听话?他好歹是你的亲叔叔,即便是闹脾气,你也不该离家出走!”
安戈活生生一愣,“......亲叔叔?离家出走?”
“虽然大将军只比你长几岁,但终归是你的长辈,你应当尊他敬他,如何还忤逆他气他?”
安戈满头冷汗,“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在赵头儿口中,安戈便是忤逆了自己的亲叔叔方羿,不在叔叔身边学习历练,反而赌气跑到火头营烧饭,要不是今日军师察觉并从中牵线,他的“亲叔叔”现在还找不到人。
安戈苦笑——嗯,无形之中,这猴子还占了他的便宜。你才是侄儿呢!你才不听话到处瞎跑呢!你才离家出走呢!
但是吧,情势所迫,他又不敢说实话,也不敢揭自家的老底,于是只得苦笑两声,吃了这个哑巴亏,跟方羿回去将军帐。
所幸安戈是个大度的人,在偷吃了方羿案上的梨果之后,这点愤恼便又烟消云散了。
夜深,他欢快地滚上床,钻进与火头营材质一样却让他舒服千万倍的衾被中,继续他的暖床大业。
只是这天委实寒冷,军中又没个汤婆子或者碳炉的,那被子抖一抖皆仿佛有冰碴。
“猴哥,你怕冷不?”
安戈从棉被里探出半个头,盯着正在脱解盔甲,逐渐只剩一件里衣并且脖颈都裸/露在外的方羿,身上更觉得冷。
方羿掀开被角躺进去,“还行。”
“那什么,你都不怕冷,干嘛还要找人暖床啊?”
天地良心,他现在从头到脚都是凉的,活脱脱一根冰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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