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劳苦命。”萧错睨他一眼,“你还没死呢,我怎敢养尊处优。”
崔振哈哈大笑,拱手道:“侯爷请。”
“要是有下次,我请你喝烧刀子。”
“那多好。”
萧错绝尘而去。
崔振唇畔的笑意慢慢收敛,抬眼望向寂寥的夜空,心也愈发寂寥。
他遣了随从,独自信马由缰,穿街过巷,最终停留处,是蓝月宸的住处。
跳下马,将马拴在巷中一棵大树下,前行几步,望着她居处的院门。
许久许久了,他一直拥有的,只是这遥遥相望的资格。
最早,她在信里告诉他,她嫁人了,他除了痛楚、失望,什么都不能做——她在信里委婉地告诉他,遇见了母亲格外中意的男子,而她亦自知与他并非门当户对,思前想后,因着一些人的辱没,选择了母亲选中的人。
母亲总不会害我的,唯求你成全,不要追究,不要再记得我。她如是说。
便如此,他对自己离京之后她的遭遇并没彻查,只是亲自询问过母亲和两个妹妹身边的下人。
那时便知道,她受过的委屈,足以将他与她的路斩断——他的大哥竟命人提着八色礼盒上门,要收她为妾室。后来是母亲阻挠,崔贺才收了那份心思。
再多的,他问不出,说的不过是女子之间零零碎碎的一些争端。也是清楚,这样的事情,在蓝月宸心里,是永远无法释怀无法抹去的污点,她永无可能答应嫁入崔家,除非,崔贺死。
那时,他就打断了崔贺一条腿,说你最好盼着我命长一些,因为我死之前,一定会带上你。
可又能怎样?她已嫁人,是为着孝心,且求他不要再留意她的一些——彼时他能为她做的,不过是这些。
只是,即便是万里关山相隔,他心里的女子,也只有她。
早就明白,她已将他那根感情的筋斩断,此生除了她,再不能够看中别人。
以为一生便是如此了,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没想到过还有今时今日。
是幸还是不幸?
崔家,或者说是他,到底亏欠了她多少?
他此生能否偿还?
她此生能否原谅?
他站在街头,良久,望着紧紧关闭的院门,想问她,却是不敢。
怕只怕,得到的是她的一句“不原谅,永不原谅”。
天色微明时分,他策马离开,萧然背影消失在京城晨曦初绽的长街。
**
上午,裴羽一切如常,在花厅处理了内宅的大事小情之后,返回正屋。
半夏笑盈盈上前来,“夫人快去您的书房看看。”
“嗯?”裴羽不明所以。
“侯爷命人给您重新布置了一番。”半夏瞧着她神色有些不对劲,问道,“怎么?夫人事先并不知情么?”
“哦……”裴羽茫然地走向自己的小书房,“不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半夏这才释然。
裴羽在小书房门前停下脚步,“你带人下去吧,我想自己看会儿书。”
半夏脆生生称是。
裴羽推开小书房的门,看着门扇缓缓敞开,却是暗暗咬了咬牙。
那个混账东西!谁准他独断专行到布置她小书房的地步了?
敢情昨日的事情是根本没过去啊,亏他掩饰的那么好。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步入书房,心想要是布置得还凑合也就算了,要是跟他那个书房一样简洁古朴的德行,她可不依。
☆、70|第070章
070
走进书房,展目环顾片刻,裴羽的唇角缓缓上扬,笑意到了眼底。
起先成套的黑漆家具换成了清一色花梨木的。
放在北侧的书架换成了三个书柜,柜门上镶嵌着玻璃。
南侧放着装裱好了的出自叶师傅之手的屏风,绣有猫图的一面向外。她走过去,看到屏风里侧设有美人榻、小茶几。继而转身在书桌后方的椅子上落座,抬眼看到了西面墙壁上的图。
先前的字画、山水画换成了两幅工笔画:是骏马图和如意的画像。
骏马是他的坐骑,画上的如意还小,大抵只有几个月的样子,坐在书房的桌案上,喜滋滋的,憨态可掬。
临窗用来对弈的棋桌上放着玉石棋盘、白玉棋子罐。一旁是一张圆几,两把圆椅,圆几上放着翠玉花瓶,里面是盛放的木芙蓉。
因着花梨木柔和的色调、骏马的生机勃勃、猫儿的活灵活现,如意的讨喜意态,书房里的氛围变得温馨。
委实与先前大相径庭。若非事先知情,步入期间,她一定会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裴羽在心里笑了好一阵子,笑他不声不响地霸道行事,亦笑他居然连这种细节都放在了心上。
男子的心思,她真是无法参透。但是,他既然忌讳别人送她的礼物出现在视野,那么以后便注意些,免得让他不快。
到这时,她才与他换了个位置看待这件事。假若他书房里堆砌着不少女子相赠的物件儿,她心里也会分外不舒坦,最在意的是“女子相赠”,其次才是别人与他是哪种关系。
裴羽起身,要出门的时候,余光扫过书柜,心头一动,走过去。
打开书柜门,入目的书籍要比以往多了一些。
她仔细回想一番,逐一看去,发现自己以前常看的那些书都还在,只是换成了不同版本或是不同年代的。多出来的那些,则是与她最感兴趣的史书、诗词、棋谱相关的年代更久远或是内容更丰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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