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昌的脸色霎时青了。
离开月色小筑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江应谋扭头笑问道:“这个王上不好应付吧?”
她故作欣赏风景,将头扭向了一旁,没有回答。
哼,谁理你?你怎么不等到明年的今天再来呢?
“怎么?生气了?给你家公子脸色看不是什么好习惯啊!”江应谋笑道。
“是公子说话不算话,”她有些不痛快道,“公子说进了宫只管跟着您便是,不必去理会那不想理会的人,谁知道公子把我扔在明惠殿后便走了,害得我听了那王上一大篓子废话。”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要赏赐你大马一匹?话说回来,你直接说收了不就行了?你越是不收,他废话就越多,你想想,一个国君送件东西出去还送不掉,他得多掉面子?他可不得变着法儿地让你收下吗?”
她翻了个白眼:“这么说来我在他面前耽误了这么久,还是我自己的不是了?公子不愧是公子,怎么都说不过您。”
“那送你一件东西消消气儿,如何?”江应谋像变戏法似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样银晃晃的东西。她定睛一瞧,原来是一只镂空银香薰球,纯银制的,里面装了香料,可随身佩戴。她双手接了过来,放在鼻边嗅了嗅:“您方才去供医局就是弄这个去了?”
“方才去供医局原本不会耽搁这么久的,正要走的时候遇上了我师傅……”
“您还有师傅?”
“供医局的大名医雷若坎,他从前帮我诊过病,还教过我一些些医术,所以算是我半个师傅了。我正想走,他就把我叫住了,顺手给了我这个香薰球,还跟我说起了七连庄的事情。”
“七连庄?那是个什么地方?”她嗅着香薰球往前走着。
“离城六里处的一个庄子,我师傅最近发现那个庄子上的人接连犯病,有些疑心是疫情,就打算先禀报王上禁严,以免病情传开。这个香薰球里的香料便是他配的,有预防之用,送给我防身的。”
“那我还是给您吧!”她一听那话,忙把香薰球递了回去。
“干什么?”江应谋停下脚步,含笑看着她问道,“你今儿是特意进宫来给人找堵的?王上送你大马你不要,本公子送你个小香球你也不要,我好歹是你公子,这点面儿你总得给吧?收着,这小香球可是我师母亲手做的,我师母家世代都是为宫里造银局办差的,能得她亲手制的一个小香球不容易,外面花钱还买不到呢!”
“哦……”她缓缓收回手,心里的湖水微微起了些涟漪,好像有一股不温不火的暗流轻轻地在她心湖里搅动了一下——似乎,已经很久没收到过礼物了,而且还是江应谋送的。犹记得上回江应谋送她礼物时,正是他们俩冷战得最厉害的时候,江应谋送了她一把银梳,她直接给一掰为二了。
有人过来跟江应谋打招呼,她只好先退至一旁静静等候。手里紧攥着那只银香薰球时,她脑海里不由地再次浮现出了那把断梳的样子,也让她想起了与江应谋关系恶劣的起由。
那时,她在江应谋的一只匣子里发现了许多从稽国寄来的信,字迹出自同一个人,魏竹馨。她当时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偷偷拆读了其中一封,这一读把她什么嫉妒愤怒都读了出来。
信中,魏竹馨缠绵多情地诉说着离别相思之苦,还提及了曾与江应谋有过的婚约,言语之间充斥着对她拆散鸳鸯的愤慨和无奈。她当时真的惊住了,又顺手拆读了另一封信,依旧是情意绵绵难分难舍,还提到日后与江应谋将重会博阳的誓愿。
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江应谋在博阳还有个青梅竹马叫魏竹馨,两人还曾对月起誓互不背叛,再会博阳。看到再会博阳那四个字,她心如针扎。如何再回博阳?除非自己死了,除非整个炎王宫没了!
所以,打那时候起,她不再相信江应谋了,她觉得这个男人是带着目的进宫的,她对江应谋的猜忌和疑心陷入了不可自拔的境地……
那段日子她很难受,甚至有些歇斯底里。过端午时,江应谋送了她一把银梳,水鸟星星纹的,其实挺好看的,可一想到魏竹馨那些缠绵暧昧的字句,她便再难有任何好感,想也没想,啪地一声掰断了……
“啪!”一声碎响忽然撞进了她的耳朵里,她惊了一下,四处张望,有种忽然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感觉,那种心紧胸闷的感觉再次袭来,慌得她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公子……”
“在这儿呢!”江应谋一双大手有力地抓住了她两只胳膊,轻轻地晃了晃她,“怎么了?又不舒服了?没事儿,公子在这儿,你先喘口气!”
她只感觉心在砰砰砰地狂跳,脑子里的轰鸣声渐渐退去,背脊上一股冷汗渗出,慌张的感觉也消失了。
“要不要送到供医局去?”刚才与江应谋聊天的那个人好心问道。
“不必……我已经好多了……”她脸色微微还有些白。
“我看还是送去供医局过过脉吧!瞧她脸色怎么忽地就白了,难道方才被王上叫去吓着了?”
“东方兄你先去忙吧,有事儿我再找你。”江应谋转头对那人道。
“好,有事儿只管找我,我先去了。”那人拱拱手后离开了。
江应谋将她扶到旁边绿荫下坐着,又转身将掉在地上的银香薰球捡了起来,她这才明白刚才那一声脆响是哪儿来的,可能自己想得太入神了,香薰球掉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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