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钟磬的丧事办得十分风光,可再风光,也仅是丧礼而已。灵堂一撤,解秽酒一散,所有的真悲假哀也随之而去了,活着的人照旧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夏景望在丧礼之后并没有立刻动身回赫城,而是以等待凶手被缉拿为借口留在了博阳,下榻于专为贵宾准备的凤溪馆内,整日赶赴酒宴,与博阳的旧识们轮流欢聚。
但这种轻松愉快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因为就在此人下榻的第五日深夜,此人就遇刺了。
说起那晚之事,夏景望不得不感激一个人,那便是她。那晚,她随江应谋从陈冯的雨休馆回府。车行至半路,忽闻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呼救声,得江应谋允许后,她立刻跃下马车,朝叫声那处奔去。
人还未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便夹杂在风中送来。她隐约觉得有大事儿发生,呼啦一声从袖中拔出匕首,迎着那股腥味儿冲了过去——
但见一壮硕高大之人双手舞刀,高高扬起,正欲朝地上那呜呼嚎叫的男人下手,忽然见了她,立刻收手撤离,一眨眼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她凝着那人的背影,一种熟悉感跃然而出,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快!快!”地上的男人喘息着朝她喊道,“快救我!”
她侧脸看了看那个男人,一半脸被血迹模糊了,但仅凭声音她就能认得出,可不就是夏家的夏二公子夏景望吗?早知道就不这么着急地赶来,让那人得了手再说。
与夏景望随行的六个人全部被一刀毙命,不是划脖就是穿胸,手法极为干净利落,在离开现场之前,她认真仔细地查看了一遍,不得不说,这个刺客是个顶尖高手。若非自己半道出来多事,估计夏景望已经一命呜呼了。
重伤中的夏景望被江应谋用马车送回了凤溪馆,随后,魏空明兄弟俩也匆忙赶来了。夏景望已陷入昏迷,跟随的人也都死了,魏空明只能向她询问当时的情形。她依照实情讲述了一遍后,却分明察觉到魏空明那张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狐疑。
但魏空明并没有为难于她,当即放了她随江应谋回府去了。回去的路上,她略有些担心,问江应谋:“公子,我方才瞧着那魏空明仿佛有些疑心咱们,您说他会不会借此机会摆弄出什么事情来?”
江应谋正合眼养神:“我说会的话,你今晚是不是又该睡不着了?我与他已成对立之势,只要有机会让他扳倒我,他都会不遗余力地下手,今晚这事儿他或许也可以寻些莫须有的证据根源来疑心疑心咱们,但没有实实在在的东西在手,他也不敢怎样。”
“那公子觉得今晚那个刺客会是哪个路数的?”
“以你所见,会是哪个路数的呢?”
她瞟了一眼微微合眼的江应谋,沉吟了片刻道:“我说不出来,就见着一个背影,只觉得那人消失得很快,快得一眨眼就不见了,必然是个高手。”
江应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高手是必然的,否则,怎敢公然地在大街上对夏景望这种权贵子弟下手?夏景望随行的六个人全部毙命,出手之快,下手之狠,可见一斑。”
“其实啊,”赶马车的江坎回头笑道,“有这样的人对付夏景望,对咱们来说是很有利的。最好就让他重伤不治死在博阳,让那些姓夏的都知道知道,博阳城不是那么好进的,进了那可就出不去了!”
“公子,您觉得此人会跟上回刺杀夏钟磬的刺客是同一人吗?”她又问。
“说不好,或许同一人,或许同一伙,正如江坎所言,有这样的高手对付夏家倒省下咱们不少事儿了,你去重金聘招,或许还招不着这样的人才。”
“公子不单单是想对付魏家,连夏家也想灭了?”
“怎么?怕了?是不是忽然觉得你眼前的公子就如同外面传言的那样狡猾歼诈自私自利?”
“不是,我是担心自己蠢笨,待在公子身边会成为公子的累赘。”
“你蠢笨吗?”江应谋抬起手,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左胳膊上,“你太自谦了,你一点都不蠢笨,让你待在我身边,其实是委屈你了。但留在我身边,你永远不必担心会被人背叛,可以闲适地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林蒲心,多好,你说呢?”
“公子……永远都不会背叛你身边的人吗?”她低垂着头,目光停留在了江应谋那白希纤长的手指上,内心隐隐有东西在晃动。
“不会。”
“从来都没有过?”
“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那句“那我呢?”哽在了喉咙里。
江应谋缓缓睁开了眼睛,侧过脸去,借着一晃一晃昏黄的马灯灯光看了看她:“怎么了?你觉得我会背叛你吗?这是不是就是你一直无法安心待在我身边的缘由呢?”
“公子觉得我一直无法安心待在您身边吗?”
“你安心过吗?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你总是揣着一副忧心忡忡,即便睡着了也还拧着眉头,仿佛在你心里,始终有无法完全放下的东西。那或许是你的秘密我不该过问,但揣着秘密睡觉,对一个姑娘来说太累了,那样会让你花容早逝的。”
她扯起嘴角勉强笑了笑:“难道公子不是这样?在公子心里也一定有很多秘密吧?公子每晚揣着秘密睡觉,也一定很累吧?”
“我心里没秘密,倘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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